不同他们只来了两辆马车,车上的也只是下人,接了人就走,甚至都没等秦檀下船,行跪拜大礼。
果然是如同秦檀所猜测的那般,不止没有就范示好,还变本加厉了。
“嚣张!”
钟白自长廊上看见这幅情形,气得低骂了一句,他本是护卫圣驾下船的,按理说秦檀是天子,他不动那就谁都不能动,可他们刚走到长廊这里,就看见王家人下了船,然后自顾自坐上马车走了。
简直将天子视同无物。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这一幕,钟白还是气得牙根发痒:“这账我早晚和他们算!”
秦檀始终未发一言,不疾不徐往下走,路上遇见萧敕甚至还面不改色的寒暄了两句,等他们下船的时候,窦荀两家已经先一步上了岸,群龙无首的荀家也多了个领头羊,那是个年轻后生,模样有些面熟,正是中秋灯会上和陆嫣抢灯的荀玉书。
荀宜禄不知所踪后,他被太后扶持上位。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免有些轻狂,加上之前曾被秦檀下过面子,这次自然想找回来,因而荀玉书姿态里透着浓浓的轻蔑。
钟白不自觉抓住刀柄,脑袋里都是对方人头落地的画面,冷不丁小臂被抓住,薛京压低声音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知道。”
钟白粗声粗气道,他只是生气而已,没想动手。
百姓不知道上位者之间的暗潮汹涌,见皇帝和大人们陆陆续续下船,乌压压跪了下去,目之所及倒是尽皆臣服。
钟白的气顺了些,举着胳膊和百姓们挥手,冷不丁瞧见陆嫣被廖扶伤扶着自龙船上下来,下意识提醒了秦檀一声:“皇上,陆姑娘也下船了。”
秦檀脚步一顿,却是头也没回,仿佛没听见一般加快脚步上了銮驾。
钟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秦檀若是想见陆嫣早就去了,何必等他来提醒?
他拍了自己嘴巴一下,不尴不尬地看了陆嫣一眼,陆嫣却是半分都没有注意,只是下船而已,却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若不是天性要强,此时她已经要倒下去了。
“快来人扶一下。”
廖扶伤也有些力竭,一上岸就忙不迭喊了一声,好在宫里来了不少马车接人,立刻就有个高大结实的内侍上前来扶住了陆嫣。
“太医上车吧,陆姑姑就交给我们了。”
廖扶伤拱手道谢,背着药箱上了马车,等人一走那人便迫不及待地再次低声开口:“二姑娘,你可还好?”
陆嫣早在他扶自己的时候就认出来了这是谢淮安,她越发不敢露怯,怕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会不管不顾要带她走,耽误了她的正经事。
“我没事,只是被关了许久,有些没力气走路,他们可都好?”
谢淮安满脸羞愧:“是,大人和夫人都好……带累二姑娘至此,谢淮安万死难赎,姑娘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今日必定能带姑娘平安离开。”
陆嫣摇了摇头,远远看了一眼銮驾:“不用了,秦檀说会送我走,不差这些日子……你替我去做另一件事。”
谢淮安见她说话气息不稳,隐约有些忧虑:“姑娘身上是不是有伤?”
“不曾,”陆嫣强撑着笑起来,让谢淮安摸了下她的脉,“只是太久没动弹,懒了而已。”
谢淮安虽然不通医术,却摸得出来这跳动是否有力,见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来扶着陆嫣上了马车。
“二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陆嫣将那封血书取了出来,她十分庆幸当初她强撑着写下了这封信,若是那时候她多心疼自己一分,想着拖延几日,便没力气写了。
“这是我写的家书,你替我送回去……他们如今安顿在何处?”
谢淮安警惕地看了眼马车周遭,确定没有人在偷听这才开口:“在大姑娘那里,她早年与家中决裂,当年陆家出事时便没人想起她来,如今应该也没人记得。”
“大姐姐……可还好?”
“大姑娘很好,育有一对龙凤胎,那小小姐也快及笄了,长得像极了二姑娘你。”
陆家大姑娘年长陆嫣九岁,当年刚及笄便倾心于一个草莽,并为之与家中决裂,此后多年没有音讯,直到陆嫣十五岁定亲的时候,对方才托人送了一封家书回来,说她远在关外。
“像我不好……”
陆嫣摇了摇头,却没心力多言,她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说:“你还有多少人手?派出去,替我找一个人……找到他就杀了他。”
谢淮安皱眉:“家书哪有您亲自回去见一见来得好?就算是要杀人,您离京后我们再做也可以……二姑娘何必要留在京城吃苦?”
陆嫣摇摇头,她不苦,她只是时日无多,不想浪费在路上,她也想看看,秦檀到底有什么办法能破局,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你的行踪。”
谢淮安见劝不动她,只好匆匆走了。
车厢门一关上,陆嫣就软了身体,下一瞬血沫便再次溢了出来,她抬手擦去,看着手背上那点乌黑的血迹发呆,冷不丁车门再次被推开,她以为是谢淮安去而复返,可一抬头看见的却是张唯贤。
第341章你以后不住乾元宫了
“你来干什么?”
张唯贤看了眼车外,确定没人靠近才压低声音怪笑了一声:“当然是来看看姑姑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了……我的手段,姑姑可还喜欢?”
陆嫣指尖骤然攥紧,当日被那银针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以往蔡添喜说过很多次,做奴才的,若是没了主子的宠幸,就什么都不是,以前她总不信,现在才明白还是有道理的。
至少如果她还在秦檀身边,张唯贤这种人绝不敢如此猖狂。
可再痛苦,她也不会在这种人面前低头,她紧紧咬着牙,将又涌出来的血沫咽了回去,一字一顿道:“我说过的,但凡我活一日……这账就一定会和你算……”
张唯贤脸色变了变,他今日来想看她痛苦求饶的,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贱骨头,非要来硬的才知道服软!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针包,很想按照当日龙船上的情形再来一回,可思前想后终究是不敢。
且不说车外人来人往的,很容易发现端倪,就算没有他们也要回宫了,陆嫣在宫里经营多年,说不得还藏了什么后手,要是暗地里给他来阴的……
反正不过几天陆嫣就没命了,他就不妨先服个软,等人死了,他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想着这些他缓和了脸色:“你也不用这么生气,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讨回一二也正常,做人要大度,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作罢如何?”
陆嫣险些被气笑了,做人要大度?
这人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她抬眼看着张唯贤,很想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然而终究有心无力,刚才那长长的一段路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要弄清楚,和解对你最有好处,”对方施恩般再次开口,“你身上这疼只有我能止得住,你现在点点头我即刻为你施针缓解,以后每三日我去为你施一次针,你日后就再不用受这种苦了,我也算有诚意了吧?”
诚意?这分明是威胁。
陆嫣冷笑出声,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迟迟没能说出口。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哪怕是疼死在这里,也绝对要拉着张唯贤给自己垫背,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真的要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吗?
原本总以为等死可怕,现在才知道不知道死期是哪天才最难熬。
“好,我答应。”
思前想后她还是退了一步,张唯贤自以为隐蔽地松了口气,眼底带了不合时宜的喜色,抽针上前为陆嫣止疼。
“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张唯贤的脸拉了下去:“和解是你占便宜,你还想提要求。”
“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能和解。”
“你!”张唯贤脸色越发难看,但犹豫过后还是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陆嫣又看了眼手背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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