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从衣服堆里翻了出来。
我妈强装镇定，语气调侃。
「你年纪也不小了，要看就看吧！你妈那些非主流过往。」
我将手缓缓地放上了木盒。
打开的瞬间，一排略微发黄的老照片映入眼帘。
照片上是爸爸和妈妈的合影，妈妈穿着丝绸礼服，头发卷得一丝不苟，耳朵脖子上的珠宝熠熠生辉。
身上散发的贵妇气质，丝毫没有非主流的感觉。
而爸爸站在妈妈身旁，穿着朴素。
眼里，却全是妈妈。
照片内容很丰富，妈妈在马场上策马奔腾，妈妈在晚会上莞尔一笑，妈妈在鲜花簇拥下提着裙摆。
我把照片和眼前的妈妈比对了又比，实在是找不出妈妈曾经半点的风采。
「妈，你真的是把所有的青春都换成了我。」
我妈听了这话，一直强硬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她掩着面，却还带着笑意地说：「那可不是，多少次差点被我养死，可不得多费点心思。」
我也讪笑了几句。
此时我的心情还不算沉重，直到翻开几件常服底下。
一件被染得通红的警服赫然出现在眼前，胸口处一条大窟窿。
袖口的拼音，正是杨沐的名字。
我爸，是警察……
我妈见到血衣的瞬间，眼里立马噙满了泪，声音是哽咽的嘶哑。
「你爸，是人民的英雄。」
她仰起头，回忆着和爸爸的过往。
13.
当年，我妈还是外公手心里的公主。
众星捧月，万人追捧，从来不知愁滋味。
初见爸爸时，他还是一米八七的体育生，浑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
妈妈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妹马雅婷，为了和妈妈争爸爸，经常打得头破血流。
如妈妈所说，她以一杯泻药劝退了马雅婷，成功俘获了爸爸的心。
从此妈妈的心就有了牵绊。
一路相识相知相恋，都走得很顺利。
妈妈曾经和幸福无比接近过，爸爸贴心负责，把妈妈宠成了小孩。
他会照顾妈妈生活的全部，渴了倒水，饿了做饭。
打雷了会把妈妈搂在怀里，困了会给妈妈唱儿歌哄她睡觉。
可直到结婚前夕，妈妈才知道，爸爸的身份并不简单。
为了打掉西南的犯罪组织，爸爸一步步深入外公和其他几个为首的集团，是蛰伏已久的卧底警察。
是的，从那一刻起，妈妈才知道，外公的手里并不干净。
这些人表面做着正经生意，实则掌控整个西南，黑白通吃。
但奇怪的是，爸爸的目标却好像并不是外公，甚至和外公走得更加亲近。
和妈妈在一起的这几年，西南的犯罪组织一个个被击破，这也彻底惹怒了隐藏的龙头老大。
爸爸几次险些丧命，妈妈提心吊胆。
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妈妈彻底慌了。
她跪着求他，求他不要再做卧底了，就做一名普普通通的警察。
爸爸答应了。
爸爸也食言了。
为了挡住刺向外公的一刀，爸爸当场倒地不起。
我妈在见到爸爸尸体的时候，哭得几乎昏厥过去。
为此，我妈恨透了外公。
恨他手染血污，恨他间接害死了爸爸。
一纸断绝关系的书信，将两个人的恩怨彻底斩断。
说完我妈已经掩面哭泣。
我知道，妈妈最恨的，是她自己。
我抬手轻轻抱住了她。「妈妈，不怪你，你别忘了，我爸是伟大的警察，就算外公不是你的爸爸，他也会舍身相救的，这是他的使命，并不是你害死了他。」
我妈彻底放声大哭，从来坚强得不曾落一滴泪的铁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你知道吗？妈妈这些年来被多少人骚扰过，为了把你平安养大，妈妈不得不伪装起来，一步步逼着自己强大，逼着自己疯癫。」
我又何尝不知，那个像小孩的妈妈，也是她的一部分。
是责任吸干了她的青春，逼着她变成另一副模样。
「当年我背井离乡，断绝关系，一方面为了你，一方面也是为了你外公，自从那群人知道你爸爸卧底警察的身份之后，就没打消过灭口的念头，我带着你东奔西走，就是怕这一天的到来。」
就在这时，妈妈手中的电话铃声响起，在杂乱的房间里，显得十分刺耳。
陌生号码，我点了接听，里面马雅婷语调冰冷，仿佛来自地狱。
「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大礼还在后面呢！」
14.
我妈满脸不可置信。「马雅婷，好歹曾经我们也是姐妹，你何必置我娘俩于死地？」
可马雅婷却是语气平淡。「本来打算让你们再多活段时间的，谁知道你们太讨人厌了，组织这么多年都在找你们这对漏网之鱼，我可是立了大功。」
「你居然也是犯罪组织的爪牙？」
「不然呢，你以为我这些年来如何一步步做得这么大，不过比起你爸来，还是小巫见大巫啊！」
我妈牙齿紧咬。「你这样是会遭报应的。」
马雅婷却笑了。「要遭报应也是你爸先遭，我还早着呢。」
可我却察觉一丝不对劲。「你会跟我们说这些，应该是没打算给我们留活口吧！」
电话那边，马雅婷笑得猖狂。「优等生脑子就是好使啊，下辈子见吧。」
通话界面戛然而止，我妈拉起我的手，我以为下一步她该带着我逃跑。
结果她打通了外公的电话。
「爸爸，危急，求捞捞。」
我一整个？？？
外公的家里，我妈，我，外公，还有一个身穿警服的警察面面相觑。
我妈将手机里的录音放给警察听，神色凝重。
「果然这个城市后来崛起的团伙，都是西南那边来的，这一诈之下，把马雅婷这只害虫诈出来了，他们伪装得太好了，把他们揪出来还真不容易。」
我伸手打断。「等等，这怎么回事？」
警察同志对我笑得惬然。「小同志，这还不明显吗？你外公，你妈妈，都是我们的卧底线人，这些年来，在你外公的帮助下，我们捣乱了众多犯罪组织，而你妈妈，为了继承你爸爸的遗志，坚决加入组织，十几年来，哪个城市出现苗头，她便出现在哪个城市，为我们传递情报，击碎黑暗。」
「传递情报？你一个卖鱼的怎么传递情报？」
我妈捅了我一下。「啧！亏你还是学霸呢，听说过『大楚兴，陈胜王』吗？我骑着哈雷穿梭在各个街道的混混中间，我那些干儿子们什么都跟我说，这些人消息最灵通，搜集到相关信息后，我就等待接线人来我鱼摊买鱼，把信息塞进鱼肚子里，神不知鬼不觉。」
高，实在是高，都是明白人，合着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转身问我妈。「那你当时那么煽情的回忆算什么？」
「算你好骗！」
我无语凝噎，我妈却拍了拍我的肩膀。「那不是觉得你演技太差，怕拖后腿嘛！现在任务接近收网，你可以知道了。」
四个人，八目相对，我认怂了。
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谁让我妈是流氓呢。
接收到我妈的消息，警方迅速对马雅婷展开调查。
顺藤摸瓜，竟然扯出一张大网。
15.
将计就计，但凡和马雅婷有过接触的，都安排人进行布控。
这么多年的布局就是为了今天。
早前马雅婷完全是靠老公的势力，自从老公去世后，她便始终处在被排斥的边缘。
她太渴望得到重用了。
于是乎，马雅婷给黑恶势力传一次消息，就被打掉一窝。
连传几次消息，黑势力差点被连锅端掉。
黑恶龙头势力元气大伤，马雅婷无端背锅。
刚开始几天我们还能收到马雅婷的威胁短信，再后来，应该是自顾不暇了。
这些玩黑的发现马雅婷比自己还黑，于是发出了追杀令。
蓝梦舒家的豪宅前，一片狼藉，人去楼空。
再然后，一具被虐杀的女尸出现在大桥底下。
合着这么聪明的女人，最后被恋爱脑拖累了。
就为了点无聊的博弈，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过这一切都是早晚问题，为黑恶势力做臂膀的，没一个好下场，马雅婷就是最好的注解。
马家一夕之间，从豪门大户，变得土崩瓦解。
再次见到蓝梦舒的时候，是在我的新家门口。
她怯生生地，满身尘土，见到我时，瞬间哭出了声。
「求求你为我妈报仇！」
作为中华民族的好公民，秉持着善良的品质。
我给了她几个馒头。
没想到她哭得更大声了。「真的，我几天流离失所，看着我妈被这些人虐杀，我九死一生才逃出来，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再这样下去还是会被他们杀的。我知道他们的根据点在哪里，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刚走出家门的我妈，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蓝梦舒扑通一声跪在我妈面前。
「阿姨，以前都是我的错，只要你肯让警察叔叔给我妈报仇，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妈连忙扶起了她。「我带你去见警察，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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