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淑那冷淡而客套的微笑都觉得厌恶。
“巧?不巧!”他的口气硬邦邦的,不留情面地指责她:“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医院?你娘摔着了?腿都摔断了!”
她娘?应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裴老太。
“裴大队长真会开玩笑,我娘都走了十几年了,怎么会摔着腿。”
裴东升让她气得说不出话,她这口风,是根本不把裴老太当婆婆看了!
“你只要没跟卫东离婚,他娘就永远是你娘!你要是真敢不孝顺,我非得带着人去找你舅说说理不行!”
“你这是在威胁我?”应淑站直身体,脸色不善地看向他。
“威胁?”裴东升冷笑了一下:“这是你当媳妇的该尽的义务!”
应淑瞪着他,他也凶狠地瞪向应淑,拳头都紧紧地捏了起来。
他跟裴卫东不一样,裴卫东好面子,再怎么厌恶她,对她也是轻声细气的,他却是没读过几年学的大老粗,要不是看在应淑是个女同志的份上,他早扭起应淑,送到裴老太床前了。
应淑深吸了一口气,心知在这里再跟他针尖对麦芒也解决不了问题,便和缓下声色,客气地说:“裴大队长,那夜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你是看见了的,我和裴卫东过不下去,一定会离。目前我在舅舅家住着,不吃他们家的,不住他们家的,虽还有名义上的夫妻关系,实际上跟离婚也没什么差别。你跟我说这种话,不觉得不太合情理吗?”
“卫东不愿意,村里不会给你出任何证明。只要你一天是婶子的儿媳妇,就得管她一天!”
应淑的眼神猛地一闪,她看着裴东升疲劳的神色,忽然明白为什么裴东升分明是个比谁都精明,比谁都会做人的大队长,会如此疾言厉色地逼迫她了。
裴卫东在外上学,宋香摔断腿,估计是赖上了他。
宋香没有钱,跟娘家估计也因为宋三炮的事儿闹翻了,只能无所不用其极地赖上裴东升这个大队长。
想必上次她看见的人影,就是裴东升无误。
被她折磨了这么些天,裴东升约莫是实在顶不住了,才会在她面前急了眼。
“她摔断腿,怎么会送到这儿来?”宋淑芬又不是职工,报销不了,住院这么多天全是自费,难道是裴家村出了这一大笔钱,让她来住院。
裴东升脸色乌漆嘛黑,他攥了攥拳头,忍着气道:“她说要是不住院会变成瘸子,给卫东丢脸,拉卫东的后腿。要是会成瘸子,她不如早点死了好。”
“……”胡搅蛮缠,寻死觅活,真像宋香会说出来的话。应淑光听着裴东升的转述,都能想象到当时究竟是多么不堪的场面。
应淑低头考虑了片刻,心道裴东升已经忍到了极限,遇到她一定会紧抓住不放,要是真气得他动手,她一个女的肯定会吃亏。
没办法,无耻总是不要脸的人的武器。
他对付不了宋香,只会转头来对付她。
应淑闭了闭眼,把东西暂时委托给看门大爷保管:“走吧,裴大队长,我跟你上楼看看。她腿是怎么伤的?伤得怎么样?”
裴东升见应淑愿意上去,心里就松了口气。他再怎么厌恶她,只要她愿意接手裴老太,裴东升就能压住个人情绪,正常地跟她说话。
要是把她给怼跑了,无论如何也不管裴老太,吃苦受罪的人还是他吗!
别说应淑是打听裴老太的情况了,她就是打听裴卫东的情况,裴东升也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她说是从房顶上跌下来了,把小腿给摔骨裂了。现在医生打上了石膏,说是三个月不能动弹。”
小腿骨裂?
从房顶上摔下来,怎么会摔到小腿骨裂?
“没有骨折?”
“没有。再骨折,不知道又得多躺几个月呢!”
应淑没再说话,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不好意思,陪大队长,我忽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急事,改天再过来看她。”
裴东升没想到她会突然反悔,眉毛顿时发怒地立了起来。
应淑掏出钱包,夹出两张大团结递给裴东升:“她住院的这么多天辛苦你了,大队长。这钱,你先拿着花。我改天再过来。”
“……”裴东升的怒气一下子被堵了回去,他盯着应淑手里的钱呆立了半晌,最终接过了钞票,朝应淑笑了笑:“才几天见,弟妹,你大变样了啊。”
“行,钱我先拿着,你也别操心婶子,除了腿上有点儿伤,她精神着呢。”
第88章裴老太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
他的语气很是阴阳怪气,应淑丝毫不放心上。
没本事的男人就是这样的。
女人兜里有了钱,就怀疑是不是傍上了有钱有势的男人。
与其说他是瞧不起那样的女人,不如说他们是恨自己不是女人,傍不上有钱有势的男人。但凡出现个有钱有势的女人愿意朝他们招手,膝盖软得比谁都快。
应淑接上周春花,送周德平一家人回了家。
紧接着,她就跑到镇上的医院,找到外科的大夫询问了一下。
“从高处摔下来会不会导致小腿骨裂?”医生从病历本里头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应淑一眼。
“当然有可能。平常日积月累的劳损都能导致特定部位骨裂,从高处掉下来这么直接的暴力伤害,小腿骨裂是很正常的。”
应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身,心道也许是她想多了,一牵扯到裴卫东和宋香那两母子,她就有点像是惊弓之鸟,一点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的。
像宋香那样的人,怎么会狠得下心伤害自己。
应淑放松下来,朝医生一笑;“谢谢你热心解答我的疑惑,医生。”
医生摆着手表示不用客气,特意嘱咐她道:“要是你家里有人从高处摔下来骨裂,一定要尽早就医!摔到小腿骨裂,一定还伴随骨折,要是不尽早治疗,留下后遗症就太晚了。”
应淑抬起的脚步又落了回去,她坐回医生面前,灼灼地望着医生,问:“一定会伴随骨折?这是为什么?”
医生才二十多岁,让应淑这么清丽如昙花的姑娘这么近距离地盯着看,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暗红。
他清了清嗓子,后退椅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人体模型,仔细地跟应淑解释起病理。
“你刚才的描述,病人是从房顶上跌下来的对不对?”
应淑点了点头,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一般从高处跌落,手臂骨折和下肢骨折都很常见。前者是身体前扑手臂撑地导致的骨折,而下肢骨折,就是从高处跌落时,下肢着地导致的。”
“而从高处跌落,也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高度较低,人足部先着地,这时候,会因躯干向前急速屈曲,胸腰脊柱交界处椎体受力作用传导到小腿骨骼而发生压缩性骨裂。你看,这种情况,也会导致什么结果?”
应淑看着扑倒在地的人体模型,恍然大悟地说:“手臂骨折。人躯干急速前屈,一定会伸手撑地的。”
“没错。第二种情况,就是人从更高处——比如房顶坠落,下肢着地,由于小腿直接和坚硬物体碰撞而导致的骨裂,但撞击都导致了骨裂,最脆弱的腓骨一定会在人体下坠的重力下折断的。”
医生语重心长地对应淑说:“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到医院来看一看啊!”
“那要是没有骨折,只有小腿骨裂——医生,你觉得会是从房顶上掉下来导致的吗?”
医生沉默了下:“小腿骨裂不是严重伤,也许是因为踢球,也许是撞到了桌角,也许是被人撞了一下——什么样的可能性都会有,我不是警察,猜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医生没有明言,应淑却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走出医院,心里像是明镜似的。
裴老太说谎了。
她的骨折,不是因为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应淑证实了自己不妙的预感并非多想,更不愿意去医院探望她。
裴老太肚子里指不定在打什么主意,她只恨不得裴老太千万别想起她来,才不会傻乎乎地把自个送到裴老太跟前。
所谓是怕什么来什么,还在医院躺着的裴老太,正一心想着应淑。
“你打听好了?她舅妈弟弟家的孩子,真是住楼下?”
“没错。叫周家福,住在神经内科的小孩只有他一个,听护士说,他家穷,却有一个有钱的亲戚,他住院的开销都是他那个姐姐付的账。他那个姐姐大方得很,每天都让他吃香的喝辣的,顿顿都有肉,呵呵。”说话的人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床头。
床边桌上放着半碗还没吃完的猪肉炖粉条。
“你没骗我。这么大方,她是真发财了啊!”
裴老太恨得咬牙切齿。除了应淑,大方姐姐还能有谁?
“她赚的钱,全都是卫东的!不孝顺我,还敢拿给无关紧要的人用!”
“是啊。”说话的人不动声色地勾起了嘴角,凉凉地说道:“没听说谁家儿媳妇给旁人天天吃肉,自己婆婆只有白菜梆子吃的。”
裴老太越想越生气,一挥手,把床边桌上的碗掀翻到了地上!
其实,那碗白菜炖粉条并没有多么寒酸与不堪,虽没放大肉,却也漂着薄薄一层的油花。在这年头,能吃起肉的家庭才几个呀?白菜炖粉条里能放那么油,已然是不错的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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