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得顺回答:“皇太后担忧陛下受惊,已经接到慈宁宫了。”
“好。”姬凝月说,“我知道了,有劳张公公跑这一趟了。”
张得顺的视线定在地上的血迹上,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道了声安就退下了。
待张得顺的脚步声远了,姬凝月猛地抓住了暮起阳的手:“快,帮我!”
暮起阳知道她要自己帮什么,无非就是想先压制住自己体内肺腑的伤,进宫去解救轩辕尧。
“姬凝月。”他的眼神漆黑无光,“你不是说要轩辕尧死么?”
他强行将姬凝月的手从自己腕上掰开,起身道:“他现在要死了,不是合了你的心意?”
姬凝月的手死死抓着被褥,咬着牙说:“他的命,只能我来收,别的人不可以。”
“还有姬承,他现在皇太后手里,难保会出什么问题。而且宫里一定是一团乱,我不能待在床上眼睁睁的看着,我需要马上进宫!”
“暮起阳,算我求你,再帮我这最后一次我什么都答应你。”
见暮起阳仍是无动于衷,姬凝月咬了咬牙,挣扎着要下床。
结果,刚一落地,无力的双腿根本支撑不住她的身体,直直的摔倒在了地上。
暮起阳看着趴在地上的姬凝月,整个人得像是春日旷野里的野草,坚韧的同时又异常的脆弱。
他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
“姬凝月,你听听你在说什么。”他说,“你说你不想回来,可是哪一次不是你主动往宫里跑?你说要报复轩辕尧,可是次次有官员波及到他的时候,你总会想发设法的去为他开脱。”
“你根本就不是在恨他。”暮起阳蹲下了身,与她平视,“你分明就还在爱他。”
“姬凝月,你到底要撒多少个谎骗自己?”
望着姬凝月凝滞了的眸子,暮起阳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难过,还有失望。
无数次姬凝月都有放弃的理由,还有坚持下去的理由,可每次她都选择了那条最复杂最别扭的路,搞得两头都不好,两头都在要她的命。
室内,静谧的安详。
偶尔有屋外的风雪声飘过,钻进窗户缝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呜咽。
姬凝月注视着暮起阳的眼睛,好像在看他,又好像在透过暮起阳看着跌坐在地上的自己。
滑稽,可笑又荒唐。
一刻钟后,姬凝月缓缓撑起ℨ了身子,眨了眨干涩的眼珠。
“你说得对。”她说,“我是还爱着轩辕尧。”
暮起阳看着她艰难的一点一点爬回到了床上,细软的布料被磨损得褶皱不堪,臃肿的堆在她的身上。
姬凝月倚在床头,看着床顶上的帐子。
“大夫跟我说了,我原就剩五年的寿命,可因为思虑过重和精血失调,我只剩一年就要死了。”
第五十章
姬凝月侧过头看向暮起阳,后者脸色变得晦涩。
“你看,我说这是最后一次,没有骗人。”
暮起阳久久未语,目光紧锁在地毯繁复的花纹上,沉默在室内迅速的蔓延。
就像他看不透姬凝月,姬凝月也看不透他。
暮起阳的存在就像是这个世间的漏洞,从来没有人提过他的过去,也没有人跟他亲近。
在神医谷的三年里,仅只有姬凝月和暮苍术与他说过话。
这人脾性也古怪的要紧,分明是谁也看不上的姿态,却偏偏说喜欢上了姬凝月。
有时候,看着他,姬凝月就像在看自己。
正当姬凝月失神的时候,暮起阳站了起来,道:“好,我帮你。”
天牢。
这皇家天牢只会关押皇室宗亲及位及权重的大臣,越是深处,地位越是高。
而在走道的尽头,轩辕尧就关在这里。
他端坐在牢房里,身上还是那袭绛紫色的衣袍,下摆出晕着一团不安深色污渍。
即使是在潮湿阴暗的牢房,他依旧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悠闲神态。
狱卒走了过来,啐了两口:“断子绝孙的杂碎东西,叫你平日里作威作福,现下还不是落在你爷爷我手里?”
轩辕尧背对着牢门,闻言也不恼,带着笑说:“所以呢?”
狱卒狞笑:“所以爷爷今天就要叫你那张妖精狐媚子似的脸上作副画!”
说着,就掏出了钥匙串要打开牢门。
这时,一道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别说你进去后还出不出得来,就说这是重犯,容得到你来动他?”
闻声,轩辕尧泰山般的身子动了动,嘴角的笑意淡了。
姬凝月在玉琼的搀扶下,缓缓的走近,睨了一眼变得畏缩的狱卒。
玉琼得了示意,板着脸斥道:“狗东西,还不快点滚?!等等,把钥匙留下。”
狱卒苦着脸:“这……”
“长公主殿下是得了太后的旨意来审问凶手的,你支吾什么?”玉琼秀美倒竖,“耽误了事,拿你的脑袋赔吗?”
狱卒被这小姑娘吓得一愣一愣的,连忙交了钥匙走了。
玉琼接过钥匙,手心里全是冷汗。
小丫头没什么本事,就是记性好,方才那一套说法都是暮起阳一字一句教的,表情神态学了个十足,才将那狱卒唬住。
她将钥匙交给了姬凝月,杏眸巴巴的望着她。
出门前,暮起阳给姬凝月施了针,也不知是什么穴,痛的姬凝月冷汗不止,整个人比外面地上的雪还要白几分。
可是姬凝月愣是一声都没哼,暮起阳说,当年塑骨连筋的时候,她也没哼过一声。
就是忍着这样的痛楚,姬凝月还是要来天牢,只为了见轩辕尧一面。
玉琼看向牢房里那个背影,她记性好的,她记得轩辕尧在花园里说过,他心悦的人叫“裳裳”,她也知道了公主殿下叫“姬凝月”。
话本里说过,相爱的人有时候确实不能厮守。
可是站在对立面时,他们又该有多么的痛苦呢?
这些玉琼不知道。
姬凝月接过了钥匙,摸了把她的脑袋道:“你先出去。”
玉琼点头离开了,姬凝月拢着氅衣,缓慢的打开了锁。
就在要拧开锁芯的时候,她忽然顿住了。
姬凝月抬起眼,说:“轩辕尧,我心悦你。”
第五十一章
随着“咔哒”一声,锁芯被捅开,锁链掉在了地上。
姬凝月走到了轩辕尧的跟前,这个人,即使下了狱,还是这么个风光霁月。
她又重复了一遍:“轩辕尧,我喜欢你。这一次,你会像当年说的那样,自裁谢罪吗?”
轩辕尧微微抬起了头:“你的病如何了?”
他虽然什么都会些,但唯独不通药理,看着病若枯槁的姬凝月,轩辕尧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般,泛着细小尖锐的疼。
听着他的避而不答,姬凝月先是一愣,接着便讪笑道:“死到临头你不愿面对这个问题,轩辕尧,你真是一个窝囊废。”
她的眼底里有水光,盈盈的悬在眼窝里,欲坠不坠。
轩辕尧看着,心里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
“还记得我教你的吗?”他说,“任何挡在你面前的人,都不能留,我也是一样。”
姬凝月怔然的看着他,自嘲的笑了:“你还是这般的冷血冷情。”
静默了片刻后,她吸了一口气,又问:“高太后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轩辕尧如实的回答:“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他随着通报的人一同进了宫,待走进养居殿时,却见高贵妃胸口中箭,倒在了血泊里。而整个养居殿里,空无一人,像是请君入瓮一般。
这也怪轩辕尧太过自负,没有思量到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他。
轩辕尧捏了捏眉心:“我的西厂,也不是那么的坚不可摧了。”
近来他帮着操劳国事,还要管教姬承,四海动荡也不安宁,终究让他分身乏术了。
姬凝月看着他眼睑下的青黑,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所以你是被陷害的,谁?太后?可高贵妃是太后的人,她为什么要杀了她?”
“因为权利。”轩辕尧直视着她的眼睛,“王氏不可能让高太后垂帘听政,整个朝堂乃至皇家,都只能在王氏掌控之中。为了设局扳倒对手,高太后可以死,你也可以死。”
牢房的窗没有糊纸,北风从敞着的窗户中猛地冲了进来,跟姬凝月撞了个满身。
细盐般的雪粒落在了她的头发上,衬得整个人眉目疏冷,犹如雪晶。
轩辕尧静静的瞧着不作声的姬凝月,迎面淋了一场雪,他朝着她伸出手去,望着那圆润带茧的手掌,姬凝月默默的看了一会,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轩辕尧微微一用力,人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不想问姬凝月来找他,是为了救他,还是为了王氏来杀他。
现在这牢房小小一隅,只有他们二人,轩辕尧搂着姬凝月,自顾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怎么还是这么冰?”他问,“暮起阳没给你治病?”
“治了。”姬凝月背对着他,心无负担的撒谎,“放心,肯定比你活得长。”
轩辕尧笑了一声,便没有再出声。
窗外的雪飘零着,天地共雪白一色,茫茫的瞧不出任何东西。
在这片茫茫然中,轩辕尧忽地开口道:“我爱你。”
姬凝月猛地拧过了身子,直直的撞进他的眸子里。
轩辕尧说:“我明日就会被送至法场斩杀,现在说出口,也算应了奴才当年说过的话。”
姬凝月定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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