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蔡添喜看向右校尉:“请校尉稍后,有些事等我说完再去做吧。”
右校尉下意识看了眼容釉,见她点了点头这才退出去。
门板被关上,容釉看着蔡添喜那张苍老沉凝的脸,不自觉想起薛京来,指尖微微一蜷:“公公是为何而来?”
蔡添喜叹了口气:“我先前被皇上罚了闭门思过,对外头的事一概不知,之前出来之后才听说薛京被抓了。”
容釉垂下眼睛,果然是为他而来,她心里有愧疚,有后悔,可重来一次,她还是只能选择放弃薛京。
“公公是想救他吗?”
她猜着对方来寻她,大约是知道放弃薛京的决定是她下的,想让她改主意,然而蔡添喜却摇了摇头。
“我是为皇上而来,容姑娘方才的决定,不妥。”
容釉一愣,随即惊讶地看了过去:“公公何出此言?”
“姑娘可知道,皇上是怎么坐上皇位的?”
这一句话就把容釉问住了,她也设想过很多次,他一个刚回宫两年的人,怎么可能挤开那些在朝中经营多年的皇子登基为帝,可不管她怎么想都没找到合理的解释。
就算萧家全力相助秦烬,都不大可能。
“公公知道什么?”
“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只以为咱们皇上天纵奇才,”蔡添喜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神情有些怔愣,但片刻后脸色就暗了下来,“可后来清明司建立,薛京身在其中,我多少都会得到一点消息,他曾告诉我靖安侯府有一份先皇的密旨。”
容釉顿了顿才想起来靖安侯是谁,那是朝中唯一一个无人制衡,独掌十万大军的武侯。
先前因为太后身边的秦嬷嬷烫伤秦烬的事,对方曾进宫问安,他算是先皇的亲信,如同祁砚一般,是被先皇一手提拔上去的。
他手里的先皇密旨……
容釉只是一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知道那密旨上写的恐怕不是什么霁风朗月的东西。
“密旨内容我不得而知,但我年岁长,好歹也知道些当年宫里的秘闻,当年容家势败之后,世家平衡被打破,先皇被反将一军,其实已经无力再压制他们,他当时说过一句话。”
容釉莫名心惊肉跳:“什么?”
“玉碎,方可俱焚。”
短短六个字,却仿佛交代了一场残忍至极的利用,容釉不敢置信地站了起来:“这话什么意思?他难道要……”
“老奴不知,”蔡添喜摇头,苍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我不知道先皇什么意思,我只是将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容姑娘你而已,想来皇上当初能拿到帝位,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容釉眼底血色翻涌,怪不得秦烬那么厌恶先皇,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知道,他的这个生身父亲,一直把他当牺牲品?
当年先皇为和容家讨齐王被废之仇,行事偏激,一步走错被人步步压制,他必然不堪如此屈服,于是费尽心思做下了一个能一举消灭四大世家,让大周朝堂重新洗牌的局。
这局有手握重兵的靖安侯监察,足以万无一失,只是却有一颗棋子必死,那就是登基继位的新帝。
若是新帝一直安稳做世家手里的傀儡,那就会在某一天死于非命,然后弑君夺权的矛头会指向四大世家;若是他走了秦烬现在选的这条路,那世家为了自保,就会真的动手弑君。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而虎视眈眈的靖安侯则会抓住机会,振臂一呼,高举勤王大旗,诛奸佞,正清明。
秦烬没有子嗣,所以奸佞被杀之后,会有另一位先皇遗孤登基,这皇位兜兜转转还是在先皇的“亲”儿子手里。
这是一场先皇布局,靖安侯落子,众人皆大欢喜的局,唯有秦烬这个养在宫外,毫无感情的十三子,成了祭品。
第308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怎么可以!”
容釉狠狠锤了一下桌子,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无法想象秦烬在知道先皇这么利用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到底为什么要遭遇这些,亲生母亲为了日子好过一些,将年仅十岁的他丢在萧家不闻不问,多年后重逢却连相认都不肯;亲生父亲时隔二十年才将他认回,却是从一开始就存着要他死的心。
而自己,当年也把他丢在门外,任由他雨打霜侵,没有问过一句,甚至还被误会要杀他……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要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容釉抖着手摁住心口,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那天秦烬为什么要一下一下锤他的心口,他不是在自残,他是喘不上气来,太疼了,疼得真的要窒息了……
“容姑娘,你还好吗?”
蔡添喜关切地上前一步,容釉摇摇头,想说一句自己还好,可嗓子却哑得厉害,许久之后才发出声音。
“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先皇会如此狠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
蔡添喜叹息一声:“兴许是先皇养在身边的孩子太多了……”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秦烬最舍得放弃。
“容姑娘,”他又叹了一声,“我想说的都说了,若是你还觉得此时可以动用禁军,我并没有二话。”
容釉却沉默了,先皇可以不顾秦烬死活,可她不行,她不能明知道有个靖安侯虎视眈眈,就等着秦烬和世家撕破脸好趁机行事,还要用这种法子。
这是龙船,一千禁军看似多,可若是龙船毁了呢?
她现在甚至怀疑那场趁乱的刺杀和下了毒的酒并不是世家的手笔,他们也是被人当枪使了。
这种时候,不可以冒险。
“多谢公公。”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郑重朝蔡添喜屈膝行礼,蔡添喜没有避开,坦然的受了,眼眶却逐渐红了:“容姑娘,我还有句话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所作所为皆是逼不得已,所以不必自责,没有人怪你。”
容釉一愣,蔡添喜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很有些古怪,可她却仍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还是知道了薛京是她放弃的,他知道这条人命得算在她身上。
可他受了这一礼,他说不怪她。
容釉越发喘不上气来,连看他都不敢:“蔡公公……”
蔡添喜摆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薛京是臣子,我是奴才,我们都得以皇上为先,这是命……”
他说着说着嗓音就哑了,到最后已经连字都听不清楚,他几乎是狼狈的逃离了这里。
容釉眼眶发烫,蔡公公,对不起。
“容姑娘,”右校尉匆匆进来,“蔡公公说了什么?刚才的计划还算数吗?”
容釉慢慢摇头,做不得数了,他们现在不能和世家撕破脸,秦烬的处境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这般情况容不得丝毫错漏,现在要做的是在不牵扯秦烬的前提下,尽快将事态平息。
那就只剩了一个办法,替罪羊。
可如今龙船之上,还有谁呢?
容釉惨然一笑,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原本以为她和秦烬不会这么早就分别;她以为他们还有机会解释他们的过去;她以为她能告诉秦烬,她没有抛弃过他,从来都没有。
可是没机会了,永远都没机会了。
“右校尉,麻烦你替我做一件事。”
她闭了闭眼,将所有不舍都压了下去,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满是决绝:“我要你帮我找一个人,再去取一样东西。”
“您说。”
“在刺杀中存活下来的老臣,不管是谁,给我找一个来。”
右校尉一愣:“孙有志行吗?先前他跑到顶层去求救,统领把他关在杂物间了。”
容釉一点头:“可以。”
“那东西呢?长什么样子?”
容釉指尖一蜷,语气有些艰涩:“东西……”
一点冰凉忽然落在她脸颊,容釉一怔,抬眼朝窗口的缝隙看过去,就瞧见一点白色正从那里飘进来,外头下雪了。
真是个好天气……
“东西在薛京那里,是一枚玉叶子。”
雪势越来越大,夹着风,呼啸着自刑房的窗户里吹进来,众人都被冻得一哆嗦,刑官的手都跟着一抖,原本落下的本该是致命的一鞭子便偏了,只刮下了薛京臂膀的一层血肉。
“动作快点!”
王家门客低声催促,薛京一死事情就板上钉钉了,王家大事可成,他真正的主子荀家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刑官连忙答应一声,抡起鞭子蓄了力道,眼看着就要落下,外头忽然一阵骚乱,紧接着右校尉带着禁军闯了进来,硬生生打断了王家的黑手。
王沿怒不可遏:“禁军想造反吗?!这么多人冲进来,你们还想劫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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