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睡衣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头发整齐地梳成髻别在脑后。
第一眼看见是我,她微微愣了一下。
而她这个仰头的角度,也使我能够清晰地看见她端肃却又慈祥的脸。
“外婆好。”我连忙叫。
我对她的称呼,以及站在我身后、单手拥着我以我作为支撑的凌屹让她很快意识到了我是谁。
“小蔓是吧?”外婆挽了个笑,热情地把我让进屋:“快进来坐!”
“我不坐了,外婆。”我摆手拒绝,又拍了拍搁在我肩膀上的凌屹的手,“凌屹在我家喝了酒,路上有点晕车,在楼下吐了,所以我把他送上来。”
“哎呀,哪有客人来了一口水都不喝就走的道理!”外婆怎么都不肯让我走,硬是要把我留下来。
我不好拂了老人家一片心意,又怕她一直站在门口吹冷风会着凉,只得半拖着凌屹往屋里走。
外婆给我们一人倒了一杯温开水,而后便坐在一旁一脸欣慰地端详我们俩。
我从没被人这样仔细地盯着看过,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
外婆拉过我的一只手,和善地捏了捏,满眼都是喜悦。
“小屹高中时候我就听说你的名字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他才把你领到家里来。”她感慨道。
295 爽文
我原先以为凌屹说的在宣讲会上对我“一见钟情”是胡扯,但外婆的这一番话,又让我忍不住动摇。
老人家没必要骗我,而且,她也不像是会无底线花言巧语哄人开心的人。
我把目光投向凌屹,他看上去镇定无比。
“是我不够努力。”凌屹主动揽锅。经过了温水的浸润,他的喉咙比刚才好了些,嗓音虽仍带着哑,但嘶得没那么厉害。
他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喉结伴随着“咕咚”的吞咽声上下起伏。
“你当时那个状态……也不能怪你。”外婆微微地叹了口气。她将我的手拉紧了些,向我解释:“小屹以前生了很严重的病,多亏了你,他才能走出来。”
她的语气诚恳,充满感激。
我一惊,下意识地用眼神向凌屹求证。
外婆口中“很严重的病”,无疑指的是他的抑郁症。
根据凌屹的说法,他是因为远离了造成他抑郁的父亲,以及自己积极地参与治疗,才成功摆脱药物几近痊愈。
他曾给我讲过的故事里,压根没有我出场的戏份,自然也没有多亏了我才走出来的偶像剧般的救赎情节。
他们俩的口径不一,相比起来,我更愿意相信凌屹。
外婆这样说,多半只是客套——或者是硬要将我和凌屹的从前扯上更多关系。
凌屹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对于外婆的话,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留我自个儿瞎猜。
至于外婆这边,大约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倾诉的对象,一提起凌屹过去经历的苦痛,她就仿佛打开了闸门,一直说个不停。
她说的大多都是凌屹告诉过我的事,哪怕我知道剧情走向,如今再听一遍,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为凌屹感到心酸。
“小屹刚来S市跟我一起住那会儿,瘦得就只剩皮包骨了。”外婆的眼里闪烁着泪光,“他的手腕上,一道道的,全是他自己割的口子愈合以后的疤。”话里有责怪,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外婆——”凌屹第一次抬手打断她,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安慰我:“都过去了,别再想了。我现在挺好的,不是吗?”
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特意撩起袖口,露出两只手臂上光滑细嫩的肌肤。
“那些疤早就没了。”
我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特效的祛疤膏,还是找了哪家专业的整形医院做了祛疤手术,如今他的手上,的的确确看不出当初的一丁点痕迹。
倘若不是熟悉他的人说,不知情的,一定无法想象他曾经自残过。
我把自己的手从外婆的掌心抽出,轻轻抚上他的手腕。
凌屹乖巧地待着,一动不动。
“真的过去了。”他说。
“你能过去,我和你妈过不去。”外婆一点没被他安慰到,吸着鼻子抹起眼泪。
她又说了更多的细节——关于凌屹在刚转到实验中学时,怎么因为不合群被其他同学欺负;以及他又是怎么默默忍受,不管别的专注学习,在考取了全校第一以后成功逆袭。
他的经历如果写成小说,应该是一篇爽文。
可我不仅没觉得爽,心里还始终闷得慌。
296 探他的底
气氛过于伤感,凌屹大约是实在难以忍受,借口“时间不早”,把我送到了门口。
“我外婆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他握着我的手,眼里盛满的,反倒是对我的担忧,“你只用知道我现在过得很好,就够了。真的不用可怜我。”
“不是可怜你,就是……”话到了嘴边,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看得出来,他并不像再继续先前的话题。我抿了下唇,踮起脚尖给了他一个安慰的拥抱。
凌屹反手环抱住我,用力地搂了一下。
“好了。”他摸着我的头,轻声地:“别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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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凌屹一再强调让我不要去想,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除去他少年时期的悲惨经历,最让我在意的,还是他外婆说的,很早就知道我。
突然,我又想到第一次与凌阿姨见面时,她对我不同于寻常的和蔼热情——与今晚的外婆如出一辙。并且,她那样笃定我和凌屹是真的——还是在我们俩假扮情侣的前提之下。
虽然我们的演技还行,但她一丝丝的怀疑都没有,着实是有些诡异。
从前被我忽略的奇怪的细节走马灯一般,不断在我眼前闪回。
一个想法冷不丁地在我脑子里形成。
我迫不及待地把车停到路边,给蔡副总发微信:“凌屹的白月光,是不是我?”
信息发出去后,我的心跳不住“噗通”,剧烈得如同擂鼓。
我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紧张地等待蔡副总的答复。
可就在这种关键时候,蔡副总仍然吊足了人胃口:“你问凌屹去。”
气得我想当场把他拉黑——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没有勇气问凌屹。
从蔡副总提到他的“白月光”到现在,他都没想过要跟我坦白,肯定是有什么苦衷。
以前我以为他的苦衷是怕我生气,此刻我却彻底地迷茫了。
“凌屹不说。”我对蔡副总说。
蔡副总回:“那我也不说。”
我忍无可忍,学习网上的发疯文学,不顾一切地输出:“白月光是你最开始说的,还一天天挂在嘴上刺激我!我看你就是巴不得我和凌屹分手!既然如此,我就如你所愿好了!等凌屹和凌阿姨问起来,我立马把你抖出去!让你爸和凌阿姨也成不了!让你们一家人都不好过!”
蔡副总发来六个点:“……”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凌屹打电话!”我威胁的信息刚发出去,蔡副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才接。
蔡副总无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狠呢?”
我冷哼一声:“你不仁,我不义。”
蔡副总低低地笑,仿佛一点儿也没有被我惹恼。
“你去B市了?”他问,“凌屹下午去机场堵到你,还把你的机票改签了?”
听他这话,显然对凌屹今天的行踪很了解。
我不由怀疑,中午与他的“偶遇”,是不是也是凌屹安排好的。
“对。”我故意顺着他的话说,想看看能不能探出他的底。
297 痴情种
蔡副总连“啧”了好几声,“既然你都到了B市,看到了那些东西,还有什么必要来问我?”
他所说的“那些东西”,应该就是中午时提到的凌屹的“珍藏”。
我无疑是没有看过的,只能继续试探:“我觉得有点像,但不能确定是不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蔡副总嗤笑到,“凌屹那个痴情种,除了你,这辈子就没喜欢过其他人。”
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相比起喜悦,我的大脑更趋近于一片空白。
整个人仿佛缺氧一般飘飘然,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一下一下,快速有力。
我是在蔡副总一声声的“弟妹”中恢复的神志。
我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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