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又急地吼着:“你一女子竟敢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来人!”
程飞禹神情一冷,下意识地将黎初护在身后。
“把他们给我关进大牢!
吴县令一声令下,几个衙役就上了冲来。
“谁敢!”
程飞禹冷眼一扫,迫于他摄人的气势,衙役都止住了脚步。
看眼前两人衣着不凡,怕是来历不小,但后头又有正经主子……
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吴县令走了来,推开衙役等着程飞禹:“凉州乃本官管辖之地,有何不敢?倒是你们,这起子刁民,竟敢在公堂上口出狂言,本官就让你尝尝牢饭的滋味儿。”
他又呵斥了衙役们一声。
衙役们无法,只得上前准备把程飞禹和黎初拿下。
忽然,黎初从袖中拿出一块御赐金牌,眼神一暗:“大人,我想你才该尝尝牢饭的滋味儿。”
金牌一出,衙役们瞪着眼愣在了原地。
吴县令浑身一怔,立刻慌了神:“皇……皇皇皇太女……!”
第四十三章 白头
一时间,公堂中跪倒了一片,吴县令和师爷把头磕的“砰砰”作响。
“皇太女饶命!皇太女饶命!”
吴县令一边求饶一边打着自己嘴巴:“是下官糊涂,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皇太女和提邢司大人!”
黎初看向程飞禹:“按魏国例律,他该如何?”
“革职查办。”程飞禹接了句。
闻言,黎初扫了眼已经开始哆嗦的吴县令,忽然笑道:“但我觉着这县令心忒坏,我会向䧇璍皇上请示,赐他一个死罪。”
听了这话,吴县令两眼一翻,瘫倒在地。
程飞禹见此,冷嗤了一声。
这官儿估计也是吴县令拿钱捐来的,若由他一路迁升,如吕琪冤死或张氏这等有媛无处诉之人只怕更多。
黎初转过身,去扶张氏。
张氏却将头磕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草民叩见皇太女……”
“大娘莫要多礼,我自当会还你公道的。”黎初温声道。
闻言,张氏感激地看着她,嘶声道:“多谢皇太女……”
黎初写好信命人将其送京,把吴县令和师爷关进大牢,县衙一切事物暂且由县丞代理。
宋员外一听是皇太女亲自断的案,吓得六神无主,只得求饶。
“你先是妄害人性命而后勾结县令,我岂会饶你!”黎初冷冷道。
直至最后,宋员外锒铛入狱,将由县丞按例律严判。
此事一过,已入了午时。
二人从县衙内出来后早有问询赶来的百姓,见黎初出来了,全部都跪了下来。
“参见皇太女,皇太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黎初一愣。
往日受群臣参拜她心中并无异样,如今是同乡百姓,倒觉有些膈应。
她下意识的抓着程飞禹的手,道:“起来吧。”
话落,趁着他们起身间,拉着程飞禹就跑了。
直到个巷子口,她才停下了脚步,看向程飞禹。
见他紧蹙着眉,似是在想什么重要的事,而目光却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黎初悻悻松开:“我,我净过手的。”
才说完,程飞禹忽然将她揽入怀内。
她心中咯噔一下,却也没有抗拒。
程飞禹抱着她,浅浅地吸了下她发间的馨香,哑声道:“是我错了……”
他不该进京。
若不进京,在这凉州之地做一小县令,和黎初生儿育女,看着孩子长大,承欢膝下,再到儿孙满堂……
程飞禹红了眼,竭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
从前触手可及的东西因为他的贪婪全部都变成了奢求。
黎初听着这极轻的四字,鼻尖微涩,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环住他的背。
她没有说话,也知道多说无益。
好一会儿,二人才平缓过来。
黎初故作轻松道:“我们去拿春联吧。”
“你先去,我一会儿去找你。”程飞禹道。
苏婉殪崋婉脸上划过一丝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
……
八日后。
辞别了陆成杰,黎初和程飞禹一同上了马车,踏上了回京的路。
摇晃的马车中,他们如同来时一般各自望着车窗外。
但唯一不同的是多了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黎初望着远处山头的一片绿意,心间泛涩。
她突然希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能让她和程飞禹走到白头的路……
第四十四章 有孕
程飞禹感受着掌中的微微颤抖,心不觉一紧。
“婉婉。”他看着窗外不断过去的枯枝,眸光黯淡。
黎初转过头,看向他:“嗯?”
程飞禹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淡而轻:“人若死了,真的可以回到过去吗?”
闻言,黎初眼瞳一怔。
她又红了眼,缓缓低下了头:“……或许吧。”
若果再给她选择一次,她大概会选一死了之。
黎初的回答似是给了程飞禹一丝希望,他僵硬地弯着唇角:“那便好了。”
不知他是何意,黎初沉默着。
人生在世,又能有几次重头再来的机会。
即便重新来过,等那良人再次回头,二人相隔已是天涯,徒留的不过是半生的孤寂和遗憾。
紧扣的十指慢慢收紧,谁也不再提此事。
回京的路途似乎比离开时要快了许多,在黎初觉得她还有许多话没有说时,马车便停在了城门口。
城门外站着侍卫,他们奉了皇上的命,恭候多时了。
程飞禹依旧是率先下了马车,而后扶着黎初下车,两手仍旧未松。
领头的侍卫见了黎初,立刻跪地行礼道:“参见皇太女,奉皇上旨意,将反贼程飞禹羁押入天牢。”
黎初虽早已做好准备,身体却仍旧止不住地颤了颤。
她眼尾泛红,望向身旁的程飞禹。
岂知他面上从容不迫,丝毫没有即将沦为阶下囚的仓皇和惧意。
程飞禹转头看着黎初,轻轻捏了捏掌心微颤的柔软后慢慢放开手。
“萧寒……”
黎初喃喃低唤一声,竟死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而程飞禹浅浅弯着那星目,抿唇笑了一下,用力地抽回了手,转身朝城中走去。
几个侍卫立刻跟在了左右。
寒风吹过,初雪悄然而至。
如羽毛般莹白的雪落在黎初和程飞禹的黑发上。
黎初透过模糊的视线,望着那身影渐渐远去,泪水徐徐落下。
她曾无比眷恋的人,又曾满心怨怼的人,就要这么走了。
心底的苦涩渐渐翻涌,混着刺痛慢慢覆过了她的全身。
黎初只觉眼前一黑,跌进了似曾相识的深渊中。
……
再醒来时,黎初发现自己已在提邢司府中房内。
“夫人,您可算醒了。”守在一旁的丫鬟松了口气。
黎初恍惚地坐起身:“我……我怎么了?”
“夫人,您有喜了。”丫鬟道,“昨日太医来把脉,说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闻言,黎初眼眸一震。
微颤的手渐渐抚上小腹,呼吸都慢慢放轻了。
脑海中,那日和程飞禹缱绻的一晚慢慢浮上心。
他们……有孩子了。
忽然间,黎初心一沉,猛地掀开被褥下床。
丫鬟吓得连忙去扶:“夫人!您这是做什么?你有孕在身不能……”
“替我梳妆,我要进宫面圣。”
未时,养心殿。
皇上正在看折子,见黎初来了,忙让她坐下:“不必行礼了,快些坐着。”
黎初见此,猜到皇上应该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了。
她才落坐,皇上便蹙起了眉,眼中忧喜交加。
他看了眼黎初的肚子,叹了口气:“都是天意啊。”
程飞禹是反贼,可黎初偏偏又怀了他的孩子。
黎初下意识地抚了抚小腹,低声道:“皇爷爷,萧寒的事……”
“若是想为他求情,朕是不会听的。”皇上皱眉道。
而后又说:“不过看在你和孩子的份上,朕会留他一个全尸。”
闻言,黎初心一紧,强忍着心中的痛意站起身。
“谢皇爷爷。”
第四十五章 诀别
天牢。
一阵锁链碰撞声之后,牢门缓缓开了。
穿着一身素白囚衣的程飞禹抬眼看去,面色一怔。
是黎初。
她一袭彤色窜金线长袄,干净清丽,让困在阴暗潮湿的狼狈至极的她更像个乞丐。
黎初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到程飞禹面前。
程飞禹目光温和,看着她慢慢坐在草絮上,打开食盒,将酒菜一一摆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你尝尝。”
沙哑的声音让程飞禹心头一窒。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咀嚼几下笑道:“很好吃。”
黎初弯着红红的眼,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我以为我就不下厨,做的菜不会再合你胃口了。”
程飞禹看了眼面前的酒,伸手接过仰头喝下。
见他如此干脆,黎初眼睫一颤,抿唇微微垂下头,又往他杯中斟了杯酒。
“婉婉。”
程飞禹一声轻唤,让黎初手一抖,酒不慎洒了出来。
“你恨我吗?”
闻言,黎初放下酒壶,久久没有回答。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恨程飞禹了。
她也不想再去想。
只是他这一问,反倒是激起了她心底的骇浪。
良久,她抬起满是雾气的眸子,道:“恨过。”
听了这样的回答,程飞禹一愣,继而苦笑了一下:“那我这一遭也不算白走了。”
他仰头又饮下一口酒。
眼角却淌出了泪。
渐渐的,五脏六腑开始有了些许刺痛之意。
程飞禹却忽略了这些越渐加大的折磨感,视线不离黎初。
他必须要再多看她两眼,好让他在回到过去后,更加珍惜。
黎初只觉双手沉重地难以再提起,只能无力地搭在腿上。
她看着程飞禹,心中泛着涩意。
程飞禹见她不动,俯身将酒壶拿过,给自己倒了一杯,嘶声问:“婉婉真的死了吗?”
这一问,让黎初心又是一震。
程飞禹问得平静,问得自然,仿佛就是想要一个单纯的答案。
“死了。”黎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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