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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买了水果”,莫子风将水果放下,瞟了一眼正在绣着的十字绣,不太诚心,还是夸了夸,“绣得不错。”
“是吧,你爸爸以前也总夸我”,母亲倒是一脸的幸福。
莫子风的心脏沉了沉,今天难得她心情不错,不想跟她作对,不想坏了她的好心情,他垂眸,没什么笑意的点了点头。
“你小时候,得有人看着,我不能去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边带着你边绣,绣好了还能卖钱呢,你爸还夸我能干呢。”
莫子风垂眸,有些麻木的点头。
他有时候很怀疑,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为什么他隐隐记得,他父亲并没有夸过他母亲,而是异常生气,生气她不工作,生气她绣这些东西买不到几块钱,不能给他买酒,不能替他还债。
莫子风很不屑于他的父亲,但好像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跟他父亲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是,莫子风觉得他真的是为了他和木槿月的以后,但木槿月却不愿意等他,也不肯原谅他,而他父亲,一个烂透了的人,居然一死就变成了让人念念不忘的好老公。
他母亲居然那么心甘情愿爱一个烂人,到现在还不能忘怀。
莫子风自小生活在泥潭里,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他的爱情观是扭曲的。
父母可能是真的相爱,可能是刻意表现相爱,但,太多太多暴露出来的问题都呈现在莫子风的眼睛里,他竟真的以为那样打打闹闹,相互埋怨和牺牲也是爱。
一个人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他母亲就是。
“咱们家里是不是还有以前的老照片,你什么时候帮我拿过来放在这吧?”
母亲开口,反正她现在所有的时间都在这。
“找不到了”,莫子风清淡回答,他的思绪被母亲这哗啦哗啦的一顿回忆弄得有些抑郁。
“怎么会找不到?下次我回去自己找找”,母亲有些埋怨看了他一眼。
以为到了这样的时候,这样的话题,两个人就该歇斯底里爆发争吵了。
莫子风深深看着母亲,尽量抑制自己的情绪,他几乎走到母亲面前,低头摸了摸她绣的十字绣,然后才缓缓抬眸看她,“妈,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你不记得,他逼迫你卖身赚钱救他,说夫妻一场牺牲一下帮他渡过难关,他还说要把我的肾卖了,说我这个年轻的器官最值钱,你真的都不记得吗?”
不想争吵,在母亲愣怔着的时候,他又快速起了身,然后径直走向门口。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莫子风真的不觉得自己错了,让他父亲去死,是一场拯救啊。
莫子风回到车上,深深的叹气,他手握着方向盘,眼睛有些酸涩。
他离他所抗拒的东西越来越近。
他牺牲木槿月,又想着拯救木槿月,他可以救她,但他也不是非救她不可,他晚一点救,为什么就成了一种错。
有没有他莫子风存在,木槿月本身就走投无路了,他们之间还没有相爱之前,他本就没有义务无条件帮她啊。
道理上是这样,但他也明白,在内心上,木槿月对他的恨。
他真是将他父亲的陋习恨了个遍,又学了个遍。
第113章 凭什么做善人
莫子风给裴娜又打了电话,还是不接。
实话实说,这个时候,莫子风觉得自己跟一个无处可去的野狗一样。
他不爱裴娜,但他也必须承认,裴娜的存在让他有那么些许的存在意义,否则就木槿月跑了三年不管他,他觉得自己指不定更狼狈不堪。
孤家寡人一个,爱不爱的,都还是需要被关爱一下。
将电话丢到车后,莫子风干脆直接从驾驶座转身,钻到了车后,身子一斜,脑袋一瘫,睡觉。
除了睡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上面还有裴立群事事压着他,木槿月移情别恋了,裴娜生气了不理他,连他妈,他的亲妈,也完全不理解他,在医院吃好喝好受了他十年恩惠,还要把他当仇人。
他现在一肚子的气,没地方发泄,他心里憋着气,干什么都没法舒服。
在他的世界,从他的视角里,每一个都不厚道,他为什么要做一个善人,凭什么要求他做一个善人?
莫子风自己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一个好人,既然知道自己爱的不是好人,那为什么却有要因为他是一个坏蛋而放弃他。
莫子风抬手,打了一拳座椅靠背,然后无奈的闭上眼睛
昏昏沉沉睡过去,莫子风做了一个梦。
梦到他又站在了那个天台上,梦到跟他面对面站着的那个男人,那个他恨透了的男人。
他为什么不把照片给他母亲拿来,就是因为他哪怕只是看着照片都恨得牙痒痒。
他努力做个好儿子,努力还是抽时间来看他的母亲,但他绝不愿意看他母亲的同时,还能再看到那张脸,哪怕只是照片上,他都不爽。
有些事情,并非自己经历,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的。
莫子风的绝望,并非旁人几句安慰或开导就能轻而易举带过的。
他不是在那一刻恨那个男人,是从小到大,许许多多的怨恨积累,使得他清晰明白,那个男人不必再活着,活着只会将他和他的母亲推入深渊。
莫子风觉得自己不是狠,只是有求生欲望而已。
若非他自己站到了天台上,莫子风觉得保不齐哪一天,他可能会受不了亲自动手。
那个男人早晚要死,早死他们都早解脱。
莫子风永远记得,那天他父亲站在天台上,明明是个恶魔,却像个受害者似的激动抱怨,“让她去陪他们几天怎么了,我对她那么好,为我牺牲一下又怎么了?”
“再不行,我就把你卖了,年纪轻轻,少个肾没什么关系。”
所有的话语里,莫子风没有听到一句的愧意。
他赌钱的时候从未想过家里人,还不了钱了又开始抱怨家里人不帮他,而帮他的方式,是那么残忍那么屈辱,莫子风真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能说得出口的,而且是那样理所当然的说出口。
“你们必须帮我,否则我就从这跳下去,你们把我逼死,往后能问心无愧的活下去吗?”
这个时候又知道问心无愧这个词语了。
莫子风听到这话的时候,内心里竟还有窃喜,真好,他要是真想死的话太好了。
那天莫子风全程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他,看他情绪激动的抱怨,看他面目全非凶神恶煞,看着他脚下一滑,然后跌下。
其实并没有跌下,他抓住了天台边的电线,他还在挣扎,还在呼救。
莫子风心里没有一点波动,只觉得可惜,他要是真如自己说的,是自己跳下去的,莫子风可能反而还会对他有几分敬佩,但看着他挣扎惧怕的模样,莫子风只觉得可笑。
莫子风一步步走到天台边,居高临下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觉得,你死了我可以问心无愧的活着,甚至可以活得更好。”
不置气,不激动,就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莫子风转身,抬脚走的时候能听到身后的惊呼声,能感觉到有重物往下掉的声响。
莫子风没有伤悲,反而感觉到了深深的放松。
他回头的时候看见了裴立群,裴立群手里拿着的是他母亲给出的房产证,那个女人傻到无可救药,还在试图要挽回她的丈夫,还要替他还钱。
莫子风拿回了房产证,把自己抵给裴立群。
裴立群是看好他的,就冲着他眼看着自己父亲掉下去的那股狠劲,也冲着他真的说到做到,花了几年的时间在自己身边将他父亲的债务还清。
再后来莫子风就成了裴立群的左膀右臂。
其实莫子风唯有这一点该感谢他的父亲,要不是他父亲从他记事起就开始债务不断,他也不至于小小年纪开始就学会了打架,因为他得保护他的母亲,他父亲走投无路的时间,是真的会自己跑路,然后留他们母子自己面对的。
莫子风比任何人都想往上爬,他想坐到最高的位置,唯有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自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