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医生来了一次,告诉她,她快没时间了。
医生又劝她:“还是通知家属吧。”
孟葭想了想,轻轻说了一句:“等我死了,再告诉他来收尸吧。”
……
孟葭送走了医生,扶着洗手间的水池,又咳了满池的血。
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是日历发来的通知。
——今天是她和纪煦泽结婚六周年的纪念日。
孟葭愣了愣。
她僵在原地,突然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和纪煦泽是怎么走过的这六年。
她抖着手打开微信,想要找到一些蛛丝马迹。3
可是入目,便是和纪煦泽一直停留在三天前的聊天界面。
眼泪,忽地就止不住。
洗手间里,细碎的呜咽,一声声直催人泪下。
半夜三点,窗外泛起了蓝。
新的一天就快要到了。
孟葭打开朋友圈,指尖有些颤抖着扣下一个个字。
“今天是查出白血病的144天,纪煦泽,我好像要死了。”
她指尖顿了顿,又写了下去。
“人在死前总喜欢回忆过往,我最近总是梦到过去的事,十八岁的你多好啊,眼里谁都没有,只装得下一个我。”
“你说会给我一个家,我就抛下了所有跟你走了,可你说,人怎么能变得这么快呢?我还没反应过来,就什么也不剩了。”
孟葭笑着,本以为干涸的眼又一次泛起雾来。
“你知道吗?其实你第一次出轨,我就发现了。那天的吻痕太明显了,我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可我真的太懦弱了,我不敢说破,我怕话一说开,“你爱我”这件事就会变成假的。
所以我只能欺骗自己,将自己骗成了一个‘瞎子’,这样才能忽视你身上的香水,才能看不见你和她的照片,才能骗自己留在你的身边。
可我太高估自己了,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没有办法在你和别的女人接过吻后,还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替你洗掉沾在领口的口红,这真的太累、太折磨了……”
“所以我终于下定决心想要离开你,可上天却仿佛在惩罚我,让我再也回不了头。”
她胸口窒息得厉害,一咳嗽,点点的血迹就溅在了屏幕上,晕染开来。
孟葭眼前雾蒙蒙的泛黑,仿佛又看见了十八岁的纪煦泽满眼爱意地站在她面前。
孟葭微微勾了勾唇角,打出的每一个字却都仿佛带着血的味道。
“纪煦泽,在爱你的这条路上,我已经走到了死路。”
“从此以后,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
……
午夜下了一场暴雨,第二天却依旧晴空万里。
纪煦泽带着楚艺推开车队的门,瞬间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刚子震惊地看着他:“顾哥,你怎么还在这里?”
纪煦泽眉间一皱:“训练啊,还能干什么?”
刚子简直不可思议:“嫂子得了白血病你还有心情训练?”
“白血病?”
纪煦泽心头一跳:“什么白血病?”
刚子焦急地拿出手机:“你都不看嫂子朋友圈的吗?”
纪煦泽眸光一凝,夺过手机将那条朋友圈看了一遍,只看了一眼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她昨天还好好的!”
什么叫做要死了,孟葭怎么可能会死?
心悸般的恐慌后,他瞬间又想通了。
不过是关了一晚上,有必要搞出这种手段来?
他把手机还给刚子。
可莫名的,心里却不安至极,他冷“啧”一声,终究转身往家里赶去。
一路上他不断打着孟葭的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连红灯都像在跟他作对,无比漫长。
纪煦泽几乎控制不住地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眸底猩红一片,从未觉得这条路如此焦灼漫长。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打开门就见卧室门还关得好好的,心中的石头霎时落了地。
纪煦泽长舒了一口,咬牙道:“你说你电话为什么不接,还发那种朋友圈,你要吓死谁……”
他边说边拿出钥匙打开卧室门。
一阵冷风刮来。
纪煦泽一愣,才发现落地窗碎了一地,冷风不断从豁口刮入。
“孟葭!”
纪煦泽猛地走了过去,就见细碎的玻璃之中凝固了点点鲜血,触目惊心。
冷意瞬间从心头泛起,脑子嗡地一声。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纪煦泽下意识接起,电话里的声音礼貌无比。
“请问是孟葭的丈夫纪煦泽先生吗?”
莫名的,纪煦泽心口猛地一缩。
他哑了声:“是,你是……”
“根据孟葭女士的遗言,请你在三天内,前往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见她最后一面。”
第11章
彩云易散,琉璃易碎,世间的一切事总是那样难料。
直到站在太平间外,纪煦泽依旧仿佛没有什么实感。
“怎么可能?”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几乎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昨天还在家,今天怎么可能就没了?”
是啊,怎么会呢?她明明昨天还在和他吵架,不是吗?怎么可能一晚上人就没了?
医生看着他的样子,叹了口气:“病人已经病了很久了,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孟葭生前签了遗体捐献,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你……好自为之吧。”
他摇了摇头,又叹息了一声,拉开了冰袋,转身走了出去。
太平间太冷了,冷气顺着衣领往下吹去,纪煦泽蓦然一个寒颤,回过神来。
他愣愣低头,看着冰袋中,孟葭苍白消瘦的脸,心中骤然刺痛。
一种彻骨的凉意仿佛从骨缝里一寸一寸透出来……
就被人迎面痛击一拳,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这样难以言述的心痛。
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孟葭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孟葭眼底的乌青这么重了,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颊开始凹陷了下去,明明病态尽显,为什么他却从未发觉,不,不对……
他发现了,可是他从未在意,他以为孟葭会永远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会这样。0
纪煦泽只觉身体裂开了一般,痛不可当。
“孟葭……”
他一开口,便觉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般,干哑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孟葭,你起来,别玩了。”他怔怔说着,心口被人揪紧了一样的窒息和疼痛。
“你在生气对吗?”躺着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纪煦泽眼底一热,声音大了起来:“你是在气我和楚艺在一起对吗?好,我和她断了,我不会再和她联系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语气越来越重,几乎是嘶哑地吼叫着:“这不好玩,孟葭!你起来!”
可偌大的太平间,深灰色的墙壁间,只有一张一张躺着尸体的床。
孟葭静静地躺在冰柜之中,没有一丝生机。
纪煦泽没有得到回应,伸手就要要去拉孟葭的手,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那是一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的手,仿佛结了一层寒冰,将他们隔绝了两个世界。
“孟葭……”
纪煦泽陡然崩溃了,泪水猛地滚了下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带回家的香水味,那些孟葭写下的他从不在意却如同压垮她稻草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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