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收入,小王说的很模糊,对肖然简单启发了一下,感觉他不太上道就没继续说,肖然假装不明白但也懂了五六分,这事违法。
没想到,这事小王说干就干,不但干还干成了,不但干成了还让人给举报了。
老外说一句,中方经理翻译一句,肖然回一句,No,然后吧啦吧啦自己也说几句。书到用时方恨少,肖然这时候真感觉自己英语水平还很不够,仅仅局限于日常对话,稍微深层次一点的交流他就弱了。但有一条肖然谨记,没有自己的事,说什么也不能认,当年肖文在运动中吃了亏,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人家让他认他就认,肖然不能认。
双方谈完,酒店没有明确证据证明肖然参与,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没参与,只是有嫌疑,当年都是现金或者支票结账,监控还不普及,肖然还帮小王写过开房记录,自己在那,很难说清。肖然说可以跟小王当面对质,酒店说小王已经离职,对于肖然的处理是可以不离职,但是去客房部,跟钱不再打交道。
肖然继续申辩但是毫无用处,事情已经确定,他在前台的工作表现优秀,但是再找个优秀且没有嫌疑的前台并不难。西服还是那身西服,换个工牌,到客房铺床去。肖然怕的不是干什么,而是心里愤愤,凭什么?
夏天结束的时候,肖然从酒店离开了。李佳音到了也没看到肖然在酒店里穿西装。
事情告诉李佳音的时候,她先是大吃一惊,撸起衬衫的袖子准备跟肖然一起到酒店干一架,肖然说这事既然已经到了这步,服从安排去客房部没必要,主要是有这件事,今后在这酒店就前途不大了,在别人说我是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了。
九月底的傍晚,李佳音跟肖然并排坐在龙潭湖公园的一处假山旁,从这天开始,肖然就不用去上大小夜班,李佳音的头跟肖然倚着,肖然手里没闲,用李佳音拔的狗尾巴草,在天色将暗未暗时编了一个小兔递给李佳音。这小兔毛绒可爱,两只耳朵竖直,是用最粗壮的两根草编的,李佳音接过来,手指头在兔耳朵尖那一下一下的划。两个人想的事情不一样,但是殊途同归,他俩的婚事怕是又为难了。
等到天色更晚,过来遛弯的游人快要散尽,肖然扶李佳音从石头上起来,她的屁股坐麻了,一边跺脚一边来了一句,咱俩婚照结,我养你。
肖然回,咱俩婚照结,我不用你养。
李佳音说不着急是宽慰,其实她心里挺急,一方面,她说什么也不能让家里知道这件事,另一方面,她要给肖然想办法找工作。李佳音从小到大活的顺理成章,小学中学职高,毕业就跟着张素芹到副食店报到,张素芹扽着李佳音袖子去经理室,一路上这叔那姨这哥那姐的叫,谁都认识她,她谁都认识,仿佛从她小时候彼此就都知道她早晚有一天要成为这里的职工。到老贺那也没废话,你妈怎么干你怎么干,去吧。所以李佳音根本不知道怎么找工作,怎么求职,肖然说的面试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至于去哪找更不清楚,她在报纸上看见过招聘广告但是从来不留意,跟自己没关系。
现在肖然需要找一份工作,她第一反应是让他回副食店。这个想法她第一个告诉了小林。
小林听说肖然从酒店辞职先是吃了一惊,一个月挣那么多钱干嘛不干了?铺床就铺床,铺床一个月还有好几百块,铺自己家床还不挣钱,要是我我就干。李佳音说肖然说在那没前途了。小林想了想,那在咱们这有前途?李佳音想想,好像也没有,但起码是一份顺心的工作,不憋屈,不受冤枉。小林点点头。
李佳音准备找个老贺心情愉快的时候去探探口风。
快十一了,老贺又开启了礼品卡销售模式,印红色的卡片,上边写着欢度国庆,一张价值一百块,凭卡片到副食店选一百块钱的东西,多不退,少补,一对一服务,跨柜台拿货。这么一来,副食店每天门庭若市,各个柜台打破界限,一个顾客从进门服务到拿货走人,避免了组装大礼包的互相推诿,谁都别闲着。拿到福利的其他单位职工在副食店挑挑拣拣,销售额上去了,职工各个忙的脚打后脑勺。
小林刚应付完几个组团来买东西的老太太,长舒一口气,打开玻璃杯喝口水,说佳音姐,你还是先跟肖哥探口风吧,他愿意回来吗?到时候老贺同意了,肖哥不同意,你两边得罪人。
李佳音没来及思考又被两个顾客叫走,取酱牛肉的时候,她觉着小林说的对。
肖然一直没闲着,他从酒店回家休息了一个下午,然后接李佳音下班,两个人去吃了炒肝然后去公园遛弯,就是给李佳音编小兔的那个傍晚。那天晚上,肖然送李佳音回家之后,他骑车绕路从一个收摊晚的报摊买了十份报纸,《北京晚报》《北京日报》《北京青年报》,报摊上常出现的,招聘广告多的他都买了。卖报的老头说你要是这么爱看报,我这还有几份这两天过期的,不要钱你拿走,上边有小说副刊,过期也不耽误看。
肖然家的灯亮了一宿。他拿着黑色蓝色的圆珠笔,在报纸上一版一版的扫,招聘广告一般都在报纸下边的豆腐块里,有的报纸也有整版的招聘信息,肖然仔细对比着应聘条件跟薪资,外企的待遇非常不错,但是他的学历不够,而且英语水平有点矬子里拔将军的意思,到外企还是含糊。他上一份工作有点误打误撞的成分,这么想想他有点泄气。他趴在一叠报纸上,想着明天不上班了,他要去哪,总之不能在家待着,他看到国际展览中心有秋季人才招聘会,他不是人才也可以去碰碰运气,总之不能在家待着。
九月的最后一天,沈飞达火急火燎的跑到李家,一只手里的两瓶五粮液晃来晃去,另一只手里是一个网兜,一群被线绳五花大绑的螃蟹盘踞其中。
沈飞达踏进门直喘,李佳音眼看着他一点不认生的进屋放东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仰脖喝完一杯水,他问,佳音,你怎么样啊?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什么怎么样?我能怎么样?
沈飞达喝完一杯又续上,说那什么,肖然工作没了?你们俩怎么办啊?
李佳音听完脸色大绿,只盼着厨房里的张素芹炸藕盒,油滋滋炸响她没听见。
李佳音声音更大,要压住他,说你不是上广州吗,都说快半年了怎么还不走?
沈飞达说我的事不急,那什么,肖然犯的什么错误让单位给开了啊?
说第一遍时候张素芹听个大概,第二遍听明白了,她顾不上糊锅,从厨房里一个箭步跨出来,肖然犯什么错误了?工作没了?
沈飞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李佳音不想跟家里说的事被他抖落个底掉,还添油加醋,夸大事实,影响极坏。
李佳音把沈飞达往外推,说你胡说什么啊,谁说他让单位开除了?
沈飞达说,包子女朋友说的啊,说一个多礼拜了。
包子女朋友是谁李佳音现在不想探讨,但是张素芹对肖然的工作问题揪住不放了,她把门关上,非让沈飞达说完。沈飞达眼睛眨巴两下,说那什么,婶儿,这事,没跟您二老说啊?
李佳音大喊,沈飞达,你是来给我们家添堵的是吧?
沈飞达说不是,我今天来就是问问肖然找没找着工作,没找着我帮他找一个。
李佳音说你自己都没工作,你还给肖然找?
沈飞达刚才跑了半天,这口气终于顺过来了,说有的人靠上班挣钱,有的人靠折腾挣钱,肖然是靠上班挣钱的人,我跟他不一样。
李佳音说你爱一样不一样。
张素芹很愤怒,之前在李大雷的极力支持下,她决定不管了,给姓肖的一个观察机会,成不成再看看,现在怎么突然成待业青年了?这事是彻底不能同意了。
十一的第一天,李佳音没休息,在副食店值班,下午一点多,李佳音坐在柜台里昏昏欲睡,头靠着一排方便面,面条碎了发出咔咔的声音。沈飞达又跑进来,进门拿了两瓶汽水,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放在柜台上,问李佳音,肖然工作是不是还没着落?
沈飞达用汽水筐旁边的板子把汽水起开递给李佳音一瓶,李佳音不接,瞪着他,说就你坏事!你怎么消息这么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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