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无微澜铺天盖地全是他身上清淡的沉水香木的味道,萦在鼻尖,挥之不去。孟臾的膝盖瞬间瘫软,她无比羞恼这具身体的不争气,又对他冷漠威胁自己的样子感到无端恐惧。
不是不知道谢鹤逸有的是对付人的手段,之前她甚至像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似的,从他从来不用这些极端强硬的方式对自己寻找被爱的证据,可如今才明白,知道和听他说出口根本是两回事儿。
有些事,他不做,并不代表他不能。
他用淡到几乎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安抚轻轻发抖的她,“别怕,不会疼的,有数以万计的士兵临床验证数据支撑,技术很成熟……”
孟臾吓到失色,喉头哽痛地打断他,“谢鹤逸!你有病!”
谢鹤逸的声音很轻,“……我是有病。”
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他也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掌控一切,决定一切,承担一切,将情绪和周围世界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现下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失序恢复成原样,那么她必须跟他回到谢园。
谢鹤逸看了一眼旁边候着的车子,不容置疑地说:“你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今天就跟我回去。”
“我不!”孟臾转身欲跑。
他却不顾她的意愿,直接上手拉住她的胳膊,强行转变动线,把人和那束蔷薇花塞进了离得最近的副驾驶,然后迅速将车门落锁。
孟臾用力晃了几下门把手都没能成功,连续拍打玻璃表示不满,谢鹤逸看她不服管,从车头前转过去,就见驾驶位的司机低眉顺眼地下了车,结结巴巴问:“您……您要开车吗?”
谢鹤逸像没听见一般,根本不理会他,直接坐进去。
看来他是打定主意亲自押她回去,孟臾的眼泪涌出来,她可怜地瑟缩起肩膀,眸光不聚焦东张西望半晌,才定在中控台上。
像是怕被伤害,她整个人变得很焦虑,一直在自言自语,不停地反复剖析自我,“我不爱你了,我不要再爱你了……我想清楚了,我要的是正常人能给的健康的爱,我要平等,要尊重,要相互理解,要在看不见对方的地方依然能感受到爱,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用无可救药的眼神望着他,“谢鹤逸,我后悔了,我不该舍不得你,留在这里等你来找到我,还不自量力主动暴露跟你玩儿什么推拉,我好后悔……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要跑到一个让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崩塌成废墟,谢鹤逸胸腔痛得猝然揪紧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蹙眉含了下腰,语气却更硬,“无所谓,你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孟臾坐着,手指稍微压下摁住双腿,倔强地与他对峙,但眼泪出卖了她的软弱,她用力抹掉,口不择言说:“我恨你……”
谢鹤逸垂眸,重重吐出一口气,静了静,突然探过身子,抬手替她拉上了安全带,孟臾吓了一跳,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睫,呼吸频率都混乱,心知肚明她现在立刻就要被他带回去,锁进谢园,或许还要再关进那个不见天日的静室里养性……她的目光落在他搭在方向盘的手指,随着发动机启动的轰鸣声蓦然收紧,加速带来巨大的惯性,推背感让她不由得紧紧贴在椅背。
裴渊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大惊失色,急忙招呼小朗,“快!赶紧追上去,他都多少年没开过车了!”
仪表盘上显示的起步车速已经超过了八十,虽然这会儿路上车辆稀少,孟臾还是有些害怕,指尖攥紧安全带盯着驾驶位的人看。
谢鹤逸一言不发,侧眸与她对视一瞬,孟臾的眸光一片水汽,尽管知道现在或许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却似乎是最合适的时机,他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心理防线决堤溃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回去之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注定只能一败涂地了吗?
孟臾无法接受,咽了下喉咙,终于说出口,“谢鹤逸,你不能因为曾经失明过……就要求所有人都迁就你,你没有安全感,就把周围所有人都当成物品掌控,可我不是死的,我是个大活人,不是你想放在哪儿就必须固定放在那儿的。”
谢鹤逸像是没听清,喃喃自语,“……你说什么?”
事已至此,孟臾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听我妈妈说的,我问过五哥,他说你当年出了意外曾经有段时间眼睛看不见了,还让我不要再提……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提都不能提?”
“……不关你的事。”他的表情好像突然变得很茫然,声音涩哑,音调却太冷,冷得堵住了孟臾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
她恼了,气冲冲地怼了一句,“是不关我的事,我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你停车!让我下去。”
车速丝毫不降,谢鹤逸明显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孟臾没办法,却丝毫不愿退让,面上更加恶狠狠:“就算你今天把我带回去,我也一定会再找到机会离开的。我说到做到!”
她的决绝和仇恨让他对所做的决定不确定起来,车速还在加快,记忆中本该早就沉淀消褪的血色鲜红地泼墨般袭来——谢鹤逸握紧方向盘,眼前的一切全都交织融化成重影,不断扭曲、变形,最后统统被吸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这些年他负隅顽抗,竭尽全力对抗厌世,架构起的稳定模式仿佛瞬间溃不成军,短时间内极端情绪堆积高涨带来的失控刹那间将他淹没直至灭顶——谢鹤逸突然重重踩下刹车片,轮胎和柏油马路地面摩擦的刺啦声让孟臾猛地向前俯冲,还没回过神,就听他低声说了句:“下车……”
孟臾一怔,满眼惊疑,不知道这人到底又在发什么疯,紧接着是一声暴喝,“滚下去!”
孟臾忍不住哆嗦了下,刚才拼命拽她上来的人是他,中途不准她下车的人是他,此时恨不得立刻把人赶下去的还是他。
任谁被这样对待都不会好受,但谢鹤逸从来没在她面前如此失态过,她甚至能瞧出那些深深隐藏在强悍表象下的一丝丝脆弱来,不由得有些迟疑。
可原本以为已经走至绝境,却又峰回路转,孟臾本能地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尽管左心房正没来由地失控般重重地跳动,她却无暇多想——亦或是故意抵抗住心软的冲动,孟臾由着性子,拉开车门跳下车,门甚至还没来得及被惯性带上,下一秒,车子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轰隆一声——
孟臾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辆白色的流线型轿车直冲冲撞在了绿化带的树上,没翻,但车头瘪进去一大半,安全气囊弹出来。
透过半开的副驾驶车窗,孟臾如坠冰窟,浑身战栗地看到谢鹤逸地被挤在座位上——
有一秒钟,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陷入昏迷,闭着眼睛无力垂首,好似奄奄一息。
孟臾的思维完全是停滞状态,好在紧跟其后的裴渊随即赶到代替她处理了一切状况,到医院之前,她只是懵懂地看着,跟着,陈墉候在大门口等着接手,然后马不停蹄地安排好剩下的事宜。
万幸,谢鹤逸停车让她下去后才刚刚重新起步,车速不算高,所以没有需要做大手术的伤,等到全部检查做完,一堆口罩帽子全副武装的医护阵仗浩大,浩浩荡荡推着平板车将人送到病房——
纯白的衾被掩映间,失血让谢鹤逸的脸泛起苍白,大约是用了缓解疼痛的药品,他正阖着眼昏睡,呼吸轻地几不可闻,虚弱让他的眉睫更显清隽。
孟臾站在门旁目送,捂住胸口默念了两遍《心经》才止住反复袭来的轻颤,却没跟着进去,她还需要冷静一下。
走廊内灯火通彻,消防通道的冷风吹到她小腿处,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裴渊太稳重又太精乖,肯定是会根据具体情况评估需要知会的范
热门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