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秋荔闻言松口气:“那就好。”
崔林抬头睨他:“怎么,怕了?”
冯秋荔摇摇头:“倒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了。”
“可惜?”崔林皱眉看他。
冯秋荔苦笑了声说道:“我是觉得当年戾太子的事情是陆崇远跟铖王经手,我们几家虽有掺合也只是推波助澜。”
“陛下那皇位是戾太子死后才有机会得来的,其中手段并不算干净,他是绝不会允许有人去动戾太子旧案,这也就意味着即使彻查那许氏女,将沈家之事闹大,也只是为了能趁机对付陆崇远,不大可能会波及到我们几家,否则万一被人察觉什么,陛下那皇位也会动摇。”
他说着说着脸上就全都是遗憾:“我原想着陆家势盛,若能借机会压一压他们,我们也能抽出手来替二皇子谋事,只可惜这事经手的人是容殊,他跟咱们有仇,要不然咱们还能借他的手让陆家吃点儿亏,也省那陆崇远成天居高临下,连对崔公说话也那么不客气。”
崔林闻言瞬间就想起了之前在陆家时陆崇远动怒,他对那人几乎下意识的避让,他心里头生出些恼怒来:“谁说不能?”
冯秋荔一愣:“崔公?”
崔林冷哼了一声:“容殊那阉人的确可恶,可若用好了也未必不能当我们手中的刀。”
就像是冯秋荔说的那样,安帝是不会让戾太子翻案的,这也就意味着沈家的事情只会点到即止,如今纵容容殊追究很大的可能都冲着陆崇远和陆家来的,与他们其他几家关系不大。
陆崇远口中说的什么牵扯出旧案会威胁到世家存亡的话,都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安分吓唬他们。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借此机会让陆家吃点亏。
冯秋荔听出了崔林的意思连忙急声道:“崔公不可,那容殊就是个疯子,他虽是利刃,可一个不好却是会伤人伤己。”
“那只要好生握着刀柄,刀刃向着他人就行。”
“崔公……”
“行了。”
冯秋荔还想再劝,崔林就直接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我也不是想要跟容殊联手,那陆崇远虽然可恶,可容殊同样让人生厌,我不会帮着那阉人来对付世家,只是让人在沈家的事情上面推上一把,好能给陆崇远一个教训。”
陆崇远这些年仗着皇后母子和中书令的位置,压得崔家抬不起头,若是能趁机让他受点儿罪,哪怕不能伤筋动骨也能叫他难受难受。
见冯秋荔忧心忡忡满是担忧,崔林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可……”
“你不信我,还是觉得我不如陆崇远?”
崔林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冯秋荔哪里还敢继续说话,只能抿着唇低叹了声:“我自然是信崔公。”
冯秋荔劝不住崔林,离开的时候还忧心忡忡,待到皱眉回到自家马车上后,那紧拢着的眉峰就放松了下来,脸上哪还有半点先前在崔林面前的犹豫担心,想起刚才崔林模样,他冷嗤了声。
这世家之人果然是高高在上久了,一个比一个自大好糊弄。
也就是陆崇远老奸巨猾,才能保住世家利益跟皇权争锋,只可惜陆崇远只有一人,再怎么厉害也带不动一群没脑子拖后腿的人。
马车走动起来,身旁亲随问:“家主,是回府,还是去衙门?”
“回府。”
冯秋荔伸手撩开帘子,望了眼不远处领着下人出来的崔林,满是轻嘲地扯了扯嘴角,朝着身旁那亲随说道:“让人去跟容殊说一声,崔家的事情成了。”
那亲随低声答应下来之后,有些迟疑地说道:“家主,先前您与容殊联手是为让他助您成为冯家家主,可是如今您已经得了冯家了,为何还要与容殊联手?”
“此人心机深沉,对世家也是不怀好意,万一他处置完陆家之后反过来动咱们,那冯家……您何必要冒险与虎谋皮?”
冯秋荔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淡声说道:“他意不在世家。”
他顿了顿,才又道:
“我也意不在冯家。”
“家主……”
那亲随满脸惊愕地看着冯秋荔,仿佛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只可惜冯秋荔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仿佛失了说话的兴趣,只放松身形靠在车壁上。
“走吧,回府。”
……
容殊接到冯家人送来的口信时,正在棠府之中。
沧浪附耳低语了两句,他只颔首回了句:“知道了。”
容殊抬脚走到不远处的沈云毓身旁,看了眼不远处门外脸铁青的顾鹤莲问道:“他怎么了,谁欠了他的银子?”
云毓轻抿着嘴唇:“阿兄,姨母她有身孕了。”
容殊闻言愣了下,扭头就见身旁昨日还兴冲冲地与他庆祝,满心欢喜着能够脱离沈家的小姑娘,此时垂着眼眸神情蔫蔫的,那脸上更是如同霜打了似得满是沮丧。
容殊说道:“有身孕了又如何,你这副模样是觉得自己不该揭穿沈家的事情,让你姨母知晓铖王嘴脸?”
“不是。”沈云毓摇摇头。
沈家的事情她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依旧会想尽办法揭穿,绝不会跟他们虚与委蛇,委屈自己去看着那些恶心嘴脸。
“既然不是,那你担心什么?”
容殊瞧着那边顾鹤莲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了脸上铁青,进屋时下意识放轻了手脚,他说道:“你姨母不是三岁稚童,她要什么不要什么,不是你能做主决定的。”
“你固然是她离开城王府的起因,可她与铖王之间能走到这一步却并非全是因你,你那姨母比你看得清楚,也更要强,你若是因此自责只会太过低看了她。”
第76章小海棠第一次使心眼,本督得配合
沈云毓没想到容殊会安慰她,她愣了下才低声道:“我不是自责这个。”
容殊挑眉:“那是什么?”
云毓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只是在想,上一世姨母替她跟沈家撕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她在沈家大打出手甚至帮着她百般奔走时,腹中孩子都已近三月,算着时间,姨母“病逝”时孩子已经将近八个月了。
那是早该显怀根本瞒不住人的模样,可是无论是谢寅还是铖王府那边,就连沈家的人也只说她是病逝,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提及过半句她死之前是有孕在身的。
姨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她腹中的孩子呢?
那个孩子是跟姨母一起死了,还是活了下来,如果活着,他又去了哪里?
沈云毓总觉得她被沈家关在后宅里的那段日子,外间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每每揭开一层都像是有更深的一层还藏在下面,她想要理清线头却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扰的她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被人轻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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