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娘子容禀,郎君听闻您受伤之后昨天夜里一夜都未曾安寝,今天一大早就想要来看您,可是却被老夫人留在了府中训话还受了罚。”
“郎君眼下还在祠堂里跪着,他无法出府,又实在担心您安危,这才让我先行过来看看您伤的怎样,还叫我送来了您最喜欢的珊瑚手串。”
往日若是松墨这么说,蒋嘉兰早就该着急了。
她该神情焦急地问他“陆哥哥怎么会受罚”,该着急郎君罚跪伤了膝盖,可是此时她却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哪怕听着陆执年跪在祠堂的事情没有半点动容,只神色淡淡说了句:“是吗?”
松墨有些不习惯她的冷静,却还记得自家郎君的叮嘱。
“宋娘子是不知道外头那些人有多碎嘴,先是怀疑郎君待您的情谊,又有议论郎君与您婚约的,还说什么郎君背信弃义瞧上了宋家那位外室女的。”
“他们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我家郎君与您可是青梅竹马,对您的在意更是日月可昭,您二人婚期在即,郎君在意您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瞧上旁人?”
松墨有些愤愤,“那些人就是瞧见郎君与您感情好,心中嫉妒才会出言挑拨,他们居然还言语辱及陆家,老夫人闻言太过生气,为此还教训郎君说他让您受了委屈。”
“老夫人说,郎君的夫人只能是宋娘子您,还说郎君一时糊涂竟会被人撺掇着险些害您出事,她罚郎君跪在府中祠堂面壁思过,还说您什么时候消气什么时候才让他起来…”
蒋嘉兰听着松墨的话后,瞧着他那副为主不平的愤愤,看他满是担忧陆执年的样子,只觉得突然好笑。
陆执年在陆家有多受宠,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陆家那位老夫人对她虽从未说过重话,也未曾怎么为难过她,可是棠宁却是能感觉得出来她对自己的瞧不上。
那老夫人长着一副慈祥面孔,待人也和和气气,可是每一次与她相处的时候都不断地告诉她陆执年有多好,不断地跟她说她那位孙儿有多的京中闺秀看重,又有多少人喜欢嫉妒这门婚事。
她不断地跟她说着,她能跟陆执年定亲是她的运道,也一次次地说着若非陆家守诺,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才华出众的陆执年的,也配不上陆家宗妇的位置。
她总能在她身上挑出各种各样的错来,举止不够娴静,言行不够规矩,衣着太过花俏不够稳重……
棠宁本是活泼开朗的性子,却被一点点磨得自卑怯弱,她开始觉得她当真配不上陆执年,觉得这婚事是陆家恩赐。
她死死抓着陆执年不肯松手,拼命对陆执年好,费尽一切心思努力维系这段得之不易的“感情”。
棠宁抬眼看着松墨时,眼眸里划过一丝嘲讽。
以陆老夫人那般自视陆家子嗣高人一等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会训斥陆执年替她出头。
松墨见蒋嘉兰没出声,忍不住说道:“宋娘子,眼下天冷,祠堂阴寒,郎君的身子恐怕扛不住,老夫人最是疼您,您能否劝劝老夫人让她别再动怒……”
“你想让我怎么劝?”棠宁好脾气地问。
松墨忙说道:“不如您随我去趟陆家……”
“怎么去,你抬着?”
棠宁一句话让松墨脸上僵住。
“你看看我这双腿,差点废了呢,老夫人疼我连你家郎君都罚,我若这么去了,你就不怕被老夫人打折了腿?”
她言语轻然,却是让松墨一瞬间噎住:“可是郎君……”
“你家郎君那么心疼我,又在意我安危,知道我在䧿山受伤,哪里舍得让我断着腿去陆家替他求情。”
蒋嘉兰看着手边放在锦盒里的珊瑚手串:“何况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外人之言,跟他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是蜚语滔天也不必放在心上。”
“你也让他劝劝你们老夫人,不过是几句难听话罢了,说他狼心狗肺负心薄情,他难道还真就不是个东西了?”
“让老夫人别放在心上,几句流言伤不了陆家,你家郎君也掉不了一块肉,随那些人去吧,毕竟嘴长在人家身上,你们还能堵着不成?”
松墨眼眸瞪大看向棠宁。
棠宁见他满是震惊的神色只觉嘲讽。
这些话,是陆执年曾经跟她说过的。
那时宋家刚认回宋姝兰,宋家二房突然多出来个“庶女”,往日里她总喜欢拿她父母恩爱比拟她与陆执年,想要跟宋熙夫妇一样执手白头。
可宋熙突然多了个庶女,她父母那场恩爱就好像成了笑话,那些京中与她不睦的闺秀便拿此事嘲笑她,甚至话里话外挤兑她配不上陆执年,说她纠缠着陆家才能延续婚事,说陆执年根本就不喜欢她。
棠宁气得与人争执,闹出不小事端。
回宋家被宋老夫人他们训斥后,棠宁就找陆执年哭诉,当时陆执年就是这么说她的。
他满是厌烦她在外惹事,更觉得她小题大做不该为了这些小事跟人争执,不仅丝毫没有安慰棠宁,还将人训斥了几句,让棠宁哭得越发狼狈委屈。
棠宁见松墨那副哪怕强撑着也掩饰不住震惊的苍白,那拙劣到让人发笑的模样,让她无比自嘲。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叫陆家这主仆二人将她当成了傻子。
“宋娘子是不是误会了郎君,郎君他真的在府中罚跪……”
“你是不是觉得我蠢?”
“宋娘子……”
嘭——
先前打开的锦盒猛地合上,棠宁神色骤冷:“还是陆执年把我当成了好糊弄的蠢货?”
“他在䧿山扔了我,跟宋姝兰不清不楚,如今一个手串就想将事情抹过去,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东西?他就是跪死在了祠堂里那也是他应该受的。”
“宋娘子……”松墨想要开口。
蒋嘉兰直接抬手将桌上东西扫落:“回去告诉陆执年,我蒋嘉兰不是非他不可,他要是觉得宋、陆两家的婚事委屈了他,这婚约大可退了,别拿这点东西来糟践我,我蒋嘉兰一条命还没这么贱!”
“宋娘子……”
“滚出去!”
蒋嘉兰像极了被惹怒的小姑娘,满是倔强地红了眼,那仿若受了委屈眼中挂着泪,划伤的脸上神情激动,“让他滚!!”
外头连忙有人进来,抓着松墨就将人架了出去,连带着他带来的东西也被扔了出去。
松墨在外大喊:“宋娘子,你误会了,郎君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以为你喜欢想让你开心……”
“你滚!”
里头传来仿佛崩溃的混着哭泣的喊声,隐约还能听到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的哗啦声。
“我才不稀罕他的东西!!”
松墨被人强行拉了出去,嘴上也被堵了起来,而里间花芜则是瞧着本该嚎啕大哭的蒋嘉兰一边扯着袖子擦了擦绯红的眼尾,一边塞了块茯苓糕进嘴里,神情冷漠的嚼了嚼。
“花芜,这糕不好吃。”棠宁嫌弃,“太腻了。”
花芜默了默:“……那奴婢下次少放点糖?”
“记得加些榛子和核桃仁,那个嚼着香。”
花芜神色恍惚地答应下来。
棠宁将剩下的糕塞进嘴里,嫌弃越重。
真腻歪。
跟陆执年一样!
“算了,下次别做了。”
简直倒胃口!
第24章她“唰”地将脚收回去,一脸羞窘
皇宫之中,刚散早朝的秦肃一身紫色蟠纹官袍从御正殿内出来,便有人将捧着的厚裘递了上前。
“督主怎得耽误这么长时间?”
素日早朝也就一个来时辰,今日却近三个时辰,殿中还时不时传出安帝震怒的声音。
缙云压低了声音:“可是出了什么事?”
秦肃伸手穿过裘袍,眸色恹恹:“先前落寒山上死的那几个人消息传回了京中,陛下动了怒。”
“怎么会,我们明明瞒着……”缙云眉心轻跳。
安帝一直都在让督主这边调查漕粮的案子,可是世家那边有人出手阻拦,他们查得并不顺利,之前好不容易查到了几个证人,怎料回京途中却在落寒山上被人下了黑手,虽然带回来个活口,可那人受惊之后却成了半个疯了,说话颠三倒四难以为证。
这事他们并没回禀京中,只想着看能顺藤摸瓜找出线索来,谁料却有人捅了出去。
秦肃淡声道:“你瞒着,自然有别的人会进言。”
“那陛下可有怪罪督主?”缙云担忧。
秦肃闻言神色冷嗤,怪罪是怪罪了,安帝向来都是如此,若不如意身边的人自然会吃了挂落,那些个世家的人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将这事捅了出来,是想要让他因办事不力失了君心没了圣宠。
只可惜他们大抵是不明白,他能走到这一步从来都靠的不是所谓的圣意,这世上也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该怎么去安皇帝的心。
“无碍。”秦肃问道,“蔡奇那边如何了?”
蔡奇就是他们从落寒山带回来的那人。
缙云低声道:“秦娘子已经过去看过了,说他这疯症是受了惊吓,有机会能够缓解,只是能不能全然清醒恢复到常人的模样,得看运气。”
“让她尽力就行。”
秦肃朝着内侍监走去,身上紫色官袍卷过宫中石阶,带出一股冷厉风势。
路两旁的宫人看到他时都是连忙低头后退,行礼唤声督主,等到秦肃领着人过了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
内侍监原是专管宫中内廷司务的地方,权利虽大地位却不高,直到秦肃掌印成为内侍监之首,又得安帝看重得掌黑甲军以及内侍省下辖六局,手握刑庭司后,内侍监的地位便与日俱增,权势日盛。
秦肃日常宫中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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