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前他还口口声声说着怀疑陆樱,也劝过秦洧几次想让他弃卒保车,放弃陆樱,可直到他站在对方面前将那些话不敢对人说的话脱口而出时,他才意识到,他其实还是相信这个人的。
“他的情况……如此之糟吗?”
“原本没有的,是孙老太爷他们步步紧逼,一直在戳皇上的心窝子,”想起方才的场景,钟白心口火气突突直跳,既愤怒对方的大不敬,又懊恼于自己的软弱和愚蠢,“当时我就该把他们都撵出去的!”
“原来如此……”
陆樱仰头靠在墙上费力地喘气,声如叹息,“毕竟理亏,只得忍让……终究是我。”
钟白抬眼看过来:“还有办法吗?”
话音一落他就移开了目光,心虚般不肯和陆樱对视。
陆樱笑起来,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一般轻声开口:“有。”
她知道钟白也想到了,不然不会来寻她,迟迟不开口大约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那就由她来说吧。
“只将交易稍作变通……在三日之约到期之前,当众杀了我就是,之后只要瞒过秦洧,等他好一些了再告诉他,就不会……不会有事的。”
钟白沉默下去,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她:“姑娘想好了吗?不会反悔?”
陆樱原本想摇摇头,却实在没力气动弹,只好低叹一声:“不会。”
钟白起身,郑重朝她抱拳:“之前是我误会了姑娘,你放心,你先前所说我都记住了,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为你洗脱冤屈,也为你们陆家正名。”
“……多谢。”
“不敢。”
钟白转身要走,可却又犹豫了起来,在门口踯躅许久他还是再次开口,语调有些艰涩:“我要去做安排了,姑娘觉得哪天合适?”
让她自己选死期吗?
陆樱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钟白体贴,还是该说他残忍。
好在她不想计较。
“宜早不宜迟,就在他们聚起来的时辰吧。”
虽然钟白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真听到陆樱说出这个答案时,他心里却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逼这位大小姐去死的凶手。
“陆姑娘,对不起。”
陆樱没再开口,许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乱了她的心神,醒来这许久竟然还没能适应腹腔的痛楚。
有些难熬啊……
“无妨……”
钟白这才抬脚往外走,到了门口却再次顿住脚:“姑娘还有什么想做却没做完的事情?”
陆樱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什么时候也听到过,只是没有心力去想,便就此作罢。
“没有了。”
钟白忍不住回头看过来:“真的没有吗?你再想想。”
陆樱听出了几分急切,很快就明白过来,钟白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他只是想做点什么,弥补心里的愧疚而已。
“若是可以,就请统领回宫后转告秀秀……我给她和薛京都做了几双鞋子,若是没得穿了,记得去乾元宫取……”
钟白重重地答应了一声,终于出了门。
陆樱蜷缩在地上,脑海里不停闪过钟白方才的话,想做却没做完的事情……
她想再见一见她的家人,想看看他们的头疾好了没有;想再去一趟兰陵,看看她托人寻的萧懿夫人的首饰有没有找到;想和祁砚道一声别,他帮自己良多,如今是一分也还不上了……她还想回一趟陆家,看一看那片初遇的梅林,也见一见那个在梅林里送她梅花的人……
可惜了,来不及了……
杂物间的门再次被推开,钟白提了食盒进来:“陆姑娘,我带了些饭菜给你,你趁热……陆姑娘?你怎么了?”
他终于发现了陆樱的不对劲,连忙放下食盒将人扶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碰到的秦洧浑身滚烫;现在碰到的陆樱却是浑身冰凉,他被冰的缩了下手:“陆姑娘,你冷吗?”
陆樱很想摇头,她不冷,甚至还快要被腹腔里那股毒火给烧死了,可她知道说这些毫无意义,她和钟白要达到的是同一个目的,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无关紧要。
“……是有些冷。”
“刚好,这里有热汤,你快喝了暖一暖。”
他递了碗汤过来,陆樱抖着手捧住,本该是暖身的东西,可却是一入口便宛如火烧,痛楚陡然就剧烈了起来。
她手一抖,一碗汤都洒在了地上。
钟白唬了一跳:“怎么了?汤不好喝?那吃点别的吧。”
他将食盒提了过来,饭菜倒是十分丰盛,陆樱忍不住笑了一声,钟白十分尴尬,虽然平日里迟钝,可兴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能很快就明白旁人的意思了。
陆樱这是在笑他的殷勤,给人送断头饭的殷勤。
他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我,我先出去了,那个他们会在后日凌晨聚集,天一亮就去寻皇上……”
“后日……你记得给他点支安神香,可能会很吵。”
“……是。”
第292章主子,对不住了
外头下了雨,周遭气温陡然降了下来,陆樱这次是真的有些冷了,可杂物间不是住人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会有被褥。
钟白也不是体贴妥善的人,更不会想到这一茬。
她只好蜷缩在墙角默默忍着,她不喜欢下雨,哪怕是不打雷的时候也不喜欢,只恨不得捂住双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可她不敢睡,她不清楚这种程度的冷会不会把人冻死,只好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睛,一点雪花自窗口飘进来,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她微微一愣,原来不只是下雨,还夹杂着雪花。
江南气候温暖,这雪下起来原来是这样子的。
她这次倒是有些不舍得睡了,哪怕身体被冷得有些僵硬,却仍旧颤巍巍抬起了手。
又一点雪花飘了进来,缓缓落进她手心,一点冰凉过后,化成了一滴水珠。
她仰起头,很想看看江南的雪景,更想从这场雪里找到些往事的影子。
可惜杂物间的窗户太高,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仰着脸,静静等着那雨水夹着雪花飘进来,时间一久竟仿佛真的回到了那日梅林,那天也是这样,即便亭子四周吊着垂幔,却仍旧有雪花透过缝隙飘进来,碰到皮肤便是一点冰凉。
然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一支梅花撩开了垂幔,眼前一片苍茫,陆樱没看清递梅花那人的脸,指尖却动了动,仿佛抓住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一般慢慢攥紧了。
雨夜和痛楚带来的不安宁慢慢褪去,她合眼轻笑,意识朦胧下去。
梦里不知身是客啊……
一丝带着水汽的凉风迎面吹过来,秦洧被惊醒,这才瞧见窗户被吹开了,外头的雨声混杂进波涛声里,有些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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