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临手中一空,她已经抽出手来。
他悬着的手轻颤了一下。
看着云璎面无表情的脸,心里沉得莫名难受。
他拿起婚书,似是停了片刻,接着竟是直接放到烛台上!
火苗窜上那明黄布帛,一点点将它吞没。
裴之临松开了手,婚书燃着火苗,在空中缓缓飘落,掉在地上,燃成一团灰烬。
第八章 抗旨不遵
姜国定文帝十九年十一月,太子裴之临与镇国将军云璎婚约解除。
朝堂形势涌动,可谁知半月后,北边赵国与南边陈国合兵,共同伐姜。
南境与北境接连告急。
姜国皇帝十二卷军书,急遣太子裴之临率军镇守南疆。
将军府。
许慎的声音十分坚决:“这样强行恢复记忆会有性命之忧,绝对不行!”
云璎语气低沉:“许慎,我有预感,若非我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赵国绝不可能花功夫刻意洗掉我的记忆。裴之临要出征了,此事必须尽快,不成功便成仁!”
看着她坚毅的目光,许慎叹了一口气:“云璎,我真是前世欠你的!”
云璎接过药,冲许慎笑了笑:“多谢。”
黑夜沉沉,整个房间里,摆满了火烛。
云璎泡在药缸中,双手被铁链紧紧缚住,她脸色绛紫,头上扎了无数根银针,表情痛苦不堪。
许慎看着药缸中的水变成暗红色,扎进最后一根银针。
连打断腿都不会哼一声的云璎,低吼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上京城外,旌旗猎猎。
浩浩荡荡的军队集结完毕,裴之临一身银甲,遥遥回头。
送行的人中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压着一丝沉闷,正要翻身上马,身后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
他回头,看见策马而来的云璎。
那一刻,他眼中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云璎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脸上是病态的惨白,她急道:“太子殿下,林相通敌,南境之战务必小心!”
裴之临脸色一变,冷斥道:“与陆南弦串通的人分明就是你,你还敢污蔑林相!”
云璎脸色更白,只能急切解释:“我已想起记忆,当时在平阳谷给赵国军队带路的就是林相心腹!”
见裴之临仍是不信,云璎上前一步,目光灼灼。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身为太子,天下压在你的肩头,你就因为讨厌我所以这般意气用事吗?!”
裴之临面上一沉,却是冷笑一声,反问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出卖身体保全自己的人吗!”
云璎愣住了,唯独只有这件事,她解释不了。
裴之临不再看她,翻身上马,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扬起一阵尘土。
大军远去,云璎看着裴之临的背影消失在天边乌云衔合处,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
此来送君,一别千里。
太和殿。
云璎披甲上殿,双膝跪地,语气无比恳切:“请陛下恩准臣,重新带兵北上!”
皇帝看着她,叹息一声:“你父亲,你兄长都曾这般跪在朕跟前请战,一次又一次,直到再没回来。你是南宫家唯一的血脉了,朕不能答应。”
云璎郑重地磕下头去:“陛下,我南宫家世代镇守北境靖海关,臣既姓南宫,就算死在那里,也是死得其所!”
皇帝看着不肯抬头的云璎,眼眶渐红。
两人僵持良久,皇帝上前扶起她:“你是南宫家好女儿!”
他拍了拍她的肩:“阿玥,你要活着回来,朕等着你大胜归来!”
云璎眼神决然:“臣,绝不辱命!”
姜国定文帝十九年十二月,赵陈两国合兵,三十万大军陈兵北境。
奋战三月,主帅云璎力战三军,死守靖海关。
北境,朔风凛冽。
鲜血浸红的土地,让靖海关终年不谢的长生花开得格外妖异绚烂。
云璎站在城头,神情肃穆。
随行做军医的许慎看着她缓缓开口:“眼下靖海关战况危急,若是没有援军,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云璎削瘦的脸庞清冷:“姜国国弱,哪有那么多兵力支援,给姜国的母亲们多留些儿郎吧。”
这时,有人上前禀报:“将军,林相来了,说是代传陛下旨意。”
云璎心中警铃大作,却只能转身去迎。
可还未见到林相,便听见传令台上声音响彻三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赵陈两国联军,犯我姜国,姜国力微,恐不能敌,朕为姜国万民计,愿降赵国,止戈休战,开城献降!”
军中先是寂静一瞬,而后一片哗然,军心涣散。
云璎疾步上前,挡在林相跟前:“你胡说什么,陛下怎么可能献降!”
林相眼中得意,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陛下这是为了让姜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乃是天子仁心!”
云璎看也不看圣旨,脸色铁青:“不行,绝不能投降,赵国对姜国恨之入骨,若是姜国献降,赵国必定屠城而入,姜国的土地势必一片焦土!”
林相神色一变:“南宫将军难道要抗旨不成!”
第九章 长生花
云璎忽然拔剑而出,剑锋架在林相脖子上,冷声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言罢,她回头令道:“来人!将他给我绑起来,不得踏出军营一步!敢有投降者,杀无赦!”
“咚,咚,咚——”
正这时,城门外传来战鼓声声,这是赵国要准备再一次攻城了。
云璎看了一眼满营军士,将士们士气大减,显然无心为战。
原本赵陈联军,从兵力上就已经很悬殊了,如今自己的国君都说要投降,将士们又如何有心再战!
她打过那么多凶险的仗,头一次觉得,今铱驊日之战,她已无力回天。
听着关外鼓声震天,云璎闭了闭眼,心中已作出决定。
她拔起王旗,踏上高台。
“将士们,南宫家军已守国门上百年,只要有南宫家军在的一天,靖海关从来没有一个敌人能活着踏进来!今日大敌当前,有谁愿同我一起出城迎战,将敌人从姜国的领土上赶出去!”
话音刚落,有一人高呼:“属下愿誓死追从南宫将军!”
可几万人中也只零零散散站出几千人在她跟前。
长风呼啸而过,她手上黑底银龙王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头顶一丝熹微的阳光彻底埋进了云层,只剩一片阴暗。
她凄然一笑,毅然上马,举起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剑,高声令道:“击鼓,开城门,迎战!”
许慎红着眼看她,拿起鼓槌,用尽全身力气敲响城门的战鼓。
沉重的号角声伴随着马蹄声响起。
几千人,冲进十几万的人堆里,如同飞蛾扑火一般。
云璎手里的长剑纷飞,银光闪过,血水四溅。
留下的几万士兵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这时,城里忽然涌出一群布衣百姓,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手里拿着锄头,铁叉,甚至菜刀。
跑到城门前,里长花白的胡子随着说话声颤动:“各位,咱们靖海关前死了十几万姜国的好儿郎,可只要是南宫将军守在这里一天,咱们种地就从未担心过敌人会打进城里……”
说着,里长哽咽了一下:“可是今日,咱们最后一位南宫将军也要战死在这关外了,我们既然都是要死的,那今日就跟着南宫将军一起死在这靖海关!”
说完,百姓们不顾阻拦,冲向了城外惨烈的战场。
……
云璎已杀红了眼,生生将重围杀出一条血路,身上不知道挨了几刀,腿上的伤口都露出了白骨可,她感觉不到痛。
她冲入赵国敌军腹地,竟是直面了赵国将领陆南弦。
陆南弦从未见过如此这样比男子还要悍勇的女人,他接过云璎几剑,手臂被震得发麻。
忽然间,眼前银光一闪,胸口剧痛。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云璎,低头已经看见她的长剑没入了自己的胸口。
“四皇子!”赵国的将领大惊失色,齐齐围攻云璎。
云璎拔剑,看着陆南弦吐出一口鲜血,而她身后又挨了一刀。
她吐出一口血,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敌人。
为首的赵将怒吼了一声:“放箭!给我杀了她!”
城头上,许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在擂战鼓,一下一下,悲凉蚀骨。
她实在没有力气了,用剑支撑着身子站立在原地。
抬眼,漫天箭雨向她飞过来,血水模糊了她的眼。
她恍惚看见了被枭首而死的父亲,身中数矛不甘瞑目的哥哥……
云璎奋力挥出最后一剑!
“噗——”数十只箭身入骨,她感觉不到痛。
又接着,无数羽箭穿身而过,她头上的头盔掉在地上,那如墨般的长发散落而下。
云璎没有倒下,她用剑撑着自己站着,像一尊古老坚毅的雕像。
一道金光刺破重重乌云照在这片血色的战场上,风吹起她细碎凌乱的头发,天亮得发黑。
她好像听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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