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期待吗？
不期待了。
我自问自答着，弯腰捡起屏幕已经碎成裂纹的手机，看着纪家三口人。1
最后对纪梓柠说：“你可以放心了，今天开始，纪家只会有你一个女儿。”
说完，我转身出门，泪流满面。
我憧憬了两辈子的亲情，最终还是以这种结局收场。
重来一世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迷茫的走出纪家，就看到停在沈家门口的车。
霍洲正从车上下来，感受到我的目光，他转头看来。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他顿了下，走向我：“怎么哭了？和纪叔叔苏阿姨吵架了？”
我没回答，脑海里却想起了苏惠兰说的那句‘梓柠毕业就要和睿楚结婚’。
上辈子，我曾向霍洲求证过，他说是假的。
他不会娶纪梓柠。
我如获至宝，将自己的一腔少女真心尽数表白，告知。
却只换来一句：“我有喜欢的人。”
那时我强装着笑，祝福的话说的颠三倒四，整个人还坠入了冰河中，狼狈又不堪。
这次呢？
我想着日记本上记载的那些相处，那些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偏爱和对待。
“霍洲，你有喜欢的人吗？”
霍洲看了我很久，似乎是想要开口，手机却先一步响起。
他垂眸扫了眼：“你先进去，我还有些事处理。”
说完，接起电话越过我，朝纪家走去。
“纪叔叔？”
“嗯，我回来了，看到她了。”
“我现在过来。”
霍洲的声音透过漆黑的夜幕一点点飘进我耳朵里，也掏空了我的思绪。
回到卧室，我打开了日记本。
【2022年4月7日，天晴。霍洲带我去见了他的朋友，他们说，我是霍洲唯一带给他们认识的女生。】
【2022年4月20日，小雨。我送了霍洲一盆自己养活的玫瑰花树，他接过，说会好好养。】
【2022年5月13日，多云。霍洲将我的生日记录下来，说每年都会给我庆生。】
……
很多很多，字字句句，是我以为霍洲也喜欢我的证明。
出神间，楼下传来声响。
我走出房间，就看到霍洲正在上楼。
我站在高高的二楼平台上，俯视着他。
这是从未有过的角度，能将他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
瞧见我，他停住脚步，微微抬头：“还没睡？”
“我在等你。”
霍洲身姿挺拔，黑目里瞧不出情绪：“很晚了，睡吧。”
我没动，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前。
我渐渐从俯视，到仰视。
最后抓住他衣角：“霍洲，你会赶我走吗？”
第9章
霍洲拨开我的手：“不会。”
然后进门。
走廊里只剩我一个。
本该因他回答升起欣喜的心里，此刻却只有一种抓不住，摸不到的虚无感。
这天之后，我说不出和霍洲之间是什么变了。
他还是那幅温柔的样子，在对待我的事情上，事无巨细，关切备至。
可还是觉得他像天边月，无法追逐，无法触碰。
直到临近高考的一周前，我再次见到了陆言舟。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脸色好像苍白了很多。
见到我，陆言舟走了过来：“纪泽兰，有兴趣出去聊聊吗？”
我抓着书包带的手微微攥紧，点下了头。
炽烈艳阳下的操场上，隐约间能看见热气。
耳边，陆言舟的嗓音清泠：“大学你打算报考哪儿？”
“我记得班主任那儿好像有斯坦福大学的保送名额，你转学过来后成绩优异，那个名额应该会给你吧？”
上辈子也有这样一个保送名额，却被纪天成强要过去，给了纪梓柠。
美名其曰：“静若你成绩好，自己也能考上，没必要抢梓柠的。”
那时候的我早就习惯了好的东西都给纪梓柠，希望我的懂事，能够让父母多爱我一点。
但，没用。
这辈子……
“我也希望你去，只有那样，你才会有和上辈子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灵魂一震：“你……”3
陆言舟冲着我笑，眼里充斥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疲惫。
“纪泽兰，你真的好蠢啊！”
他噙着笑，嗔骂着。
我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像极了初见陆言舟的那次。
唯一的不同，就是除了声音，脑海内还浮现起了断章般的画面——
我远死异国他乡时，是陆言舟出现，办理了我的后事。
我的墓前，陆言舟红着双眼骂我，满是懊悔和自责。
【纪泽兰，我从高中你转过来，就一直跟在你身后，你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呢？】
【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退缩，看着你追逐霍洲，为他丧命！】
【早知今日，我就该走到你面前，让你知道还有我喜欢你。】
……
我有些站不稳，慌乱间，陆言舟扶住了我。
我紧抓着他手臂，声音急切到破音：“上辈子你认识我？”
陆言舟笑了，眼里热切真诚。
我却总觉得不安，想说些什么。
这时，电话响起，是霍洲打来的。
莫名的，我看向陆言舟，他却说：“纪泽兰，重活一次，及时止损吧，去过你该过的生活，别让执念害了自己。”
他满眼复杂：“纪泽兰，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几乎不受控制的，我开口唤：“陆言舟……”
他抬起温热的指腹擦去我眼角不知何时涌出来的泪水：“接吧，我去那边等你。”
话落就朝远处走去。
我看着他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接起霍洲的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头，霍洲声音冷淡：“老师打来电话，说你没在教室，你去哪儿了？”
“操场上，马上就回。”
我说着，抬头看向陆言舟。
可入目空旷！
根本没有陆言舟的身影！
这一刻，慌张袭满了心，我顾不上还在通话的霍洲，急声喊：“陆言舟？！陆言舟！”
无人回应。
这时，听筒里传来霍洲的问声：“你在喊谁？”
“同学，我先挂了。”我挂断了电话，满操场找陆言舟的身影。
可是没有。
我又跑回教室，也没有，转身想去别的地方寻找时，却被纪梓柠拦住。
她一脸得意：“这不是被赶出去的土包子吗？！还想跟我斗？我告诉你，爸妈已经说了，往后纪家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我不想理会她，绕过她想往外走。
纪梓柠却不依不饶，她猛然伸手将我推倒：“这样吧，你跪下来求我，求得我开心了，我就去跟爸妈说不把你赶出学校！”
她的话，我听不清。
手臂磕在桌角的痛，我也感受不到。
我只是看着桌子，那个本该贴着‘陆言舟’名字的地方，却变成了空白。
第10章
我怕是看错，使劲眨了眨眼睛，还是什么都没有。
这时，纪梓柠的声音尖锐响起：“纪泽兰，我在跟你说话！”
我猛然抬头看她，声音沙哑：“陆言舟呢？”
纪梓柠皱起眉：“什么陆言舟，你磕傻了吧？！”
说完这句，她转身离开。
我看着柠黄的桌面，忍痛起身。
我问遍了班级的人，包括老师，没有一个人记得陆言舟。
可明明刚刚他还在跟我说话……
突然，手机震动了下。
我低头，就看到和霍洲的通话记录！
他听过我喊陆言舟，应该会记得！
我握紧手机，去找霍洲。
可刚到他办公室外，就听到陌生的男声：“睿楚，你要出国的事还没跟纪泽兰说呢？”
我敲门的手一顿，上辈子在我努力追上霍洲的脚步时，他对我说：“我会在美国加州理工大学等你。如果你能考上，我会考虑跟你在一起。”
于是我努力学习，不敢有丝毫懈怠。
去了美国才知道，霍洲一直留在国内，陪纪梓柠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
而这辈子，霍洲是真的要出国，却也没打算告诉我。
我说不出心里什么想法，就好像心脏被打了一拳，闷闷的疼。
我慢慢垂下准备敲门的手，转身想走。
门里，再度传出对话声。
“你就没想过，等你走了，她该怎么办？纪家不要她，你走了她可真没地可去了。”
紧接着，是霍洲的回答：“我本就是受纪叔叔所托照顾她，她何去何从，我本就不在意。”8
本就是受人所托。
本就不在意。
短短两句话，如同雷轰在身上。
回到沈家时，我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
这座房子里，霍洲待我的那些好还历历在目，怎么就成了碎刀子，每一帧都割剐着心。
这时，楼上传来“砰”的一声。
我走上去，就瞧见沈家的下人在打扫房间。
我看着那房间里所有的一切，是这些时日以来，我送给霍洲的东西。
它们被堆叠在一起，连包装都没有拆开过，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而那棵霍洲曾承诺会好好养护的玫瑰花树，也枯萎成一摊枯叶。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霍洲所有的好，所有的温柔其实都浮于表面。
霍洲和上辈子也没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方式而已。
是我误以为真，误以为有可能。
心如死灰的这瞬间，我曾以为会很惊心动魄，原来这么平静。
我看向打扫的下人：“这个房间我来打扫吧。”
支走下人后，我将房间里的礼物尽数搬出，连同着那本写满了心事的日记，一起扔掉。
之后，我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直接消失在了霍洲和纪家人的生活里。
……
等霍洲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纪泽兰空无一人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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