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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不到来程一半的时间,谢喻憬就带着阮晚钰回到了摄政王府。
他把人安置在了自己的房中,又让管事去请来太医院所有的御医。
他知道,阮晚钰一直是把摄政王府才当作她真正的家。2
今日启程前,她还问过自己,还能不能回到他身边。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告诉阮晚钰真相?
这次,他要等阮晚钰醒过来就告诉她,他没想过要她的命。
就算阮晚钰去了西域,他也早做好安排,确保她能安然无忧,等他去接她回来。
比御医来得更快的却是谢琬。
看见谢喻憬守着床上的阮晚钰,还拉着她早已冰凉的手不放,谢琬暗地里差点咬碎银牙。
她走到谢喻憬身边,面露伤色:
“哥哥节哀,晚钰姐姐已去,可是要在王府为她布置灵堂?”
“谁说她死了?”谢喻憬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接着皱眉看向谢琬,“我倒是忘了问,和亲队伍遭遇刺杀时,你怎么会在那里?”
这个问题,谢琬早有准备,她镇定回答:“我和晚钰姐姐毕竟交好一场,远嫁西域后,今生再难得见,便想送她一程。”
“只是没想到,晚钰姐姐竟遭此不幸,死得这般凄惨。”说着,谢琬好似不忍般偏过头。
顿了顿,她继续劝说:“哥哥,还是尽快让晚钰姐姐入土为安,早登极乐吧……”
谢喻憬却只是一直沉默审视着谢琬。
待看得谢琬背生冷汗,心下不安。
他叹息一声,吐出一句:“琬琬,我是不是把你宠坏了?”
“这般急着要安葬晚钰,你在担心什么?”
他在怀疑什么?还是已经有了证据?
谢琬拿捏不准,硬着头皮继续假作无辜发问:“哥哥在说什么?琬琬听不懂。”
谢喻憬却不容她再装傻,伸手掀开了盖在阮晚钰身上的被子。
“是担心被人看出来,晚钰身上的伤口,出自你手下的那批死士吗?”
“兵刃淬上牵机散,你还真是生怕她能有一线生机。”
只见锦被之下,阮晚钰的脖颈处攀爬着一些血红色的丝线纹路。
谢喻憬是在想为阮晚钰换下脏污血衣时发现的异样。
原本他传御医来救人,并不是得了失心疯,不愿正视阮晚钰的死。
如果只是单纯失血过多,他有把握用库藏奇药抢回她的一条命。
可是阮晚钰中了牵机散。
第13章
牵机散是谢家祖传的独门秘药,中之即死,神佛无救。
死在淬了牵机散的兵刃之下,死者尸身上便会出现血红纹路。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死士,只有谢琬和谢喻憬两个人。
谢琬没想过谢喻憬会亲自给阮晚钰验尸。
毕竟自她醒来,身边听闻和她自己看见的,全是谢喻憬对阮晚钰的种种厌恶驱逐。
可谢琬还是不满意。
她之前豁出命去做局陷害,不只是为了换来这样一个结果。
谁来和她抢哥哥的宠爱,谁就得死。
只是送去西域怎么够?她就是要让阮晚钰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她只恨自己不够谨慎,过早在谢喻憬面前暴露了真面目。
但谢琬依然有恃无恐,眨了眨眼,她笑着问:
“哥哥,你要为了一个阮晚钰,治我这个亲妹妹的罪吗?”
“哥哥莫不是忘了,你答应过爹娘,要保护我一辈子安宁喜乐。”
谢喻憬不为所动,只道:“谢琬。两年前的事,我已经看在爹娘份上放过你一次。”
“两年前你被刺,我便觉得有些蹊跷。晚钰自八岁便跟在我身边,她本性之良善,我再清楚不过。”
“只是那时我不知,你是不是被人迷惑,或者受了谁的胁迫,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
闻言,谢琬双瞳紧缩了一下,喃喃道:“原来哥哥早就在怀疑我了。”3
接着她想起了什么,扬起一个有些恶意的笑:“那哥哥今日为什么还要抛下阮晚钰来救我?”
“哥哥不知道吧,她那时看过来的眼神,可是破碎绝望到连我都有些不忍。”
这话终于破开了谢喻憬一直平静的面色。
平生第一次,他有些心慌到手足无措。
阮晚钰是眼睁睁看着他又一次抛下了她?
那时她该有多疼?多失望?
谢喻憬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掐上亲妹妹脖子的双手,声音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谢琬!若你不是我妹妹,我今日定当亲手杀了你!”
谢琬却还在笑,笑声甚至有些病态癫狂:“不仅如此呢,我还让人告诉她,他们这些杀手都是哥哥你派去的。”
她抚上谢喻憬在颤抖的手,又变回对方最熟悉的那种幼时乖巧天真的神情,好似在真诚疑问:
“哥哥你猜,就算有下辈子,阮晚钰这个蠢货还敢不敢来靠近你?”
谢喻憬有一瞬间目眦欲裂,一把狠狠甩开了谢琬的手。
他狠狠深呼吸了几次平复心绪,终于直视着谢琬双眼平静陈述:“谢琬,你疯了。”
谢琬嗤笑:“是。早在哥哥把阮晚钰带回来,把本该属于我的关心目光分给别人时,我就疯了!”
说着,她眼中泛上些许红色水光:“走了一个阮晚钰,又来了一个阮芊。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从前一样,始终只有你我兄妹二人?”
谢喻憬实在不知,自己乖巧安静的妹妹何时变得这般偏执疯狂。
或许这便是他太过自以为是酿成的苦果。
凝视着谢琬,他沉默半晌,长叹了一声。
“是我错了。”
他放纵教坏了自己的亲妹妹,又害死了真正乖巧信赖他的那个小姑娘。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以兄长的身份来管束你。”
“但是,我也不会让你得偿所愿。”
谢喻憬和谢琬断绝了关系,又把人送去了岭南圈禁。
大理寺那边,虽然查清了恭王爷和阮芊与被派去的杀手无关,在谢喻憬的授意下,仍按恭王爷此前的罪责惩处。
恭王府被查抄,全府上下贬为庶人,被逐出京城。
阮晚钰死前无人在意。
父亲只阮着救幺女。
爱人略过她去救自己妹妹。
可她死后,这些人都为她的死付出了代价。
而谢喻憬,向皇帝交还了摄政王的权柄。
曾经不信神佛的摄政王遍访名山古刹,只为求和一个人的来世姻缘。
第14章
阮晚钰从一片空茫的黑暗中挣扎着醒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雕花床幔,身下躺着的是温暖柔软的蚕丝床褥。
间或还有炭火噼啪的燃烧声传来,房中一片融融暖意。
“阴曹地府的条件竟是这般好吗?”
她喃喃自问,又探出头去看了看床外。
只见四周摆设古朴大气,庄重又不失雅趣。
分明是她幼时母妃还在世时的房间!
阮晚钰心中惊疑,反应过来看了看自己的手。
果真如缩水一般,变成了幼童的大小。
动作之间,不免发出一些声响,惊动了守夜的人。
“小姐!您终于醒了!可是要喝水?”一个嬷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长叹了一口气,“我的天爷啊,可算是不发热了!”
嬷嬷正是阮晚钰的母亲恭王妃的陪嫁林氏,也是阮晚钰的奶嬷嬷,一直拿阮晚钰作亲生女儿般疼爱。
只是恭王妃死后,林嬷嬷也被恭王爷以伺候不周为由逐出了王府。
后来阮晚钰再未见过林嬷嬷。6
便是托了谢喻憬帮她寻人,也没找到过一丝音信。
想到谢喻憬,阮晚钰心口一阵带着寒意的疼痛。
刀锋刺入胸膛那刻,她知自己已经必死无疑。
可她并不是立即失去意识。
冰冷钢刃刺破脏器的疼痛,血液喷涌而出,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她自己都清晰感知到了。
也清晰记得,是那个承诺保护她一生的男人,要她死。
现下乍见可以依赖信任的故人,阮晚钰眼中涌上一阵热意,带着委屈轻轻呼唤:“嬷嬷……”
可她喉中火烧火燎的干涩,吐出两字后便再发不出声音。
好在嬷嬷已经叫小丫鬟端来温热的茶水。
温甜茶水入喉,耳边是嬷嬷絮絮的安抚:
“躺了这么些天,不急着说话。嬷嬷已经派人去请王妃过来了。”
“小姐受委屈了,嬷嬷都晓得的。您放心,王妃此次绝不会轻饶了南苑那个狐媚子。”
“这般冷的天,竟然敢带小姐去那冰池子边,还害小姐落了水,就是千刀万剐,也不够那女人谢罪的!”
嬷嬷还在不停咒骂,阮晚钰倒是从话音中反应了过来。
她不是在地府中重遇故人,而是回到了自己七岁落水那年!
寒冬腊月的,恭王侧妃身边的丫鬟哄她去园中看花,却是把她带到了后院荷花池边,然后故意躲藏了起来,让她受惊慌乱间跌入池中。
虽然她很快就被寻来的林嬷嬷救起,但也发了好一场高热,险些丢了命。
也是这一次,恭王妃昼夜不歇地亲自照料命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