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版阅读小说全文江青韵楚之墨-《江青韵楚之墨》免费小说无广告
一桩案子收尾首尾。
火烧盐船后,楚之墨手中许多营生都因此中断,施家势头一下颓然不少,他在外时有不顺吃瘪,将那一等营生都慢慢收紧,近来常有空在家,或跟孙先生清谈,或陪江青韵湘娘子出游,或去天香楼宴客,倒是少了许多杂事。
杨夫人陪同江青韵暂住在施家,有时留在府中,有时也出门见友人,这已是七月末的时节,暑气渐退,夜晚开始凉爽起来。
江青韵仍是吃着御医开的药方,这药一日两次,晚上临睡前有一碗,吃了一个月下来,御医来看过一次诊,见她脸上渐有红润,手足也不再发冷,月事也调合好,增减了几味药材,仍吩咐她每日喝着。
湘娘子归期已定,回程的船已泊在渡口,只等她动身,这一番回去,还不知何时能再见,湘娘子对着楚之墨几番感慨,最后殷殷劝他:“你我相处虽只有四五载,我却一直把你当子侄对待,金陵卧虎藏龙,你事事小心,虽是心性好强,但有些事也得适可而止,切勿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是自然。”施少温声道,“湘姨保重。”
湘娘子看着不远处的江青韵,又道:“你和小九若是依着约定的日子成婚,你给我来个信,我派人送贺礼来,成亲之后,你领着她去你生父母的坟前上柱香吧,他们在天之灵,也终得安慰。”
两人的目光一齐落在江青韵身上,她穿大红织金的宽袖襦裙,风吹着衣袂裙角,飘飘然似将她腾空托起,江青韵正在查看船上各处的布置,嘱咐妥当,才向湘娘子走来。
湘娘子握着她的手:“湘姨就把少连托付给你了,他行事若有差池,你帮着在旁提点些,莫让他误入歧途。”
江青韵点头。
湘娘子看她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开口:“你两人是缘也是劫,最后终是剩下你两人相依为命。有些事你别怪他。”
“我知道,湘姨放心。”
两人看着湘娘子乘舟远去,一道回了内城,去天香阁看了看。
天香阁依然醉生梦死,灯红酒绿。
这一年是乡试年,马上就是秋闱,金陵涌入了大批应考的青衣学子,秦淮河两边的寓所住满了人,想比往日更是热闹,酒楼茶馆处处可见人吟诗作赋,慷慨激昂指点国事。
楚之墨携着江青韵的手慢慢踱步回去,夏末的风带着秦淮河的潮气,微微有些闷热,他临河望景,看着喧闹的人群蹙起了眉。
江青韵知道他近来不如意,每日在家也有些消沉,凝滞,她心里突然冒起这个词,他近来常在书房独坐,不见外客,不唤茶水,面色沉沉坐在椅上沉思,若是出门,也只是和孙先生在一处看账盘店,往昔往来交际的人都一时淡去不少,平贵那边损了一笔的银子,虽不知多少,但看孙先生连夜点灯传唤人的架势,应也是出了许多血,剩余几艘船贱卖了船上夏盐,留在了江都修葺,如今家中最大的进项,便是天香阁。
“天快黑了,回去吧。”
他攥着她的手往前走,看见人流中有个乞讨的乞丐,盯着那乞丐数次,突然扭头问她,那双狭长的眼睛镇定又雪亮:“如果我有一日落魄,该如何是好?”
她心头突然一哽,沉思良久,问他:“落魄到何种地步?”
“也许是千金散尽,也许身无分文。”他表情沉沉,语气微冷,“你在我身边,我从没让你吃过缩衣节食的苦,如若有一日落魄了,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没关系。”她抿唇微笑,“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夫妻荣辱与共,无论什么日子,我都可以。”
“那如果更坏些呢。”他看着她,目光深邃,意味不明。
“怎么样都可。”她答道,“夫妻一体,生死相随。”
“是么生死相随”他捏着她纤细的手指,垂下薄薄的眼,面上表情玩味,唇边带着一缕微笑。
湘娘子去后不过几日,孙先生带着个长衫中年人,两人汗涔涔,面色急切,脚步匆匆而来,原来是有商行里的对家,私下向衙门告发,说施家贩卖私盐,和通政司手中的那桩验官身死之案搅在一起,要提楚之墨去衙门问话。
第二日一早,果然有衙门的官差持着牌票前来,将楚之墨带到府衙去开审问话。
差人上门之时,江青韵和杨夫人都在家中,江青韵听见前院的喝声,缝着喜帕的手指一抖,银针扎进手指,沁出一滴血珠凝在指尖。
他倒是从容不迫的换了衣袍,看见江青韵提裙急急过来,还蹙着眉头对她轻喝:“外堂人多眼杂,仔细冲撞了,快回去。”
好在夜里楚之墨就已经从衙门里回来,不过是提审问话而已,只是他袍上几道深深的衣褶,捂着额头在堂里喝了一盏茶,声音沙哑对孙先生道:“先生烦请跟我来一趟。”
孙先生和楚之墨在书房商谈到半夜,江青韵奉茶进去,见他手里捏着一张讼纸出神,他见她来,手指一松,那白纸随即飘落在地。
江青韵俯身去捡,看上头写的字,笔力遒健,一桩桩列明他的罪状,勾结行贿朝官、暗放官债,贩卖私盐,纵奴行凶语气犀利,气势汹汹。
他揉着自己的额头,指尖摁住眉心,靠在椅上仰头,直勾勾望着朱红的房梁,语气颓废,喃喃自语:“我倒第一次见那通政司的参议大人,原先竟是刑部的官员,想不到我楚之墨有一日,竟也长跪在衙门里受人审问,满堂呵斥,百口莫辩,世事轮回,想来也是可笑。”
“那这纸上写的几项真,几项假?”她脸色苍白问他。
他窝在椅内睇眼看她,突然抖动肩膀闷声笑了起来,眉眼生动,睇眄流光,笑容极其诡艳,“你觉得呢?你觉得哪些真?那些假?”
“能查出的是真,查不出的是假,啧啧,若他们有手段查出来,光凭这纸上的罪行,够不够我死十个来回,亲友连坐?”他看她额头沁出冷汗,朱唇发白,长腿搁在桌上,“我都不怕,你怕了?”
她动了动唇,终归是没有说话,垂下手,将纸抛在地上,塌着肩膀,目光幽幽看着他,眸中闪着一点星辉般的光亮:“你不怕,我也不怕。”
屋里响起一声嗤笑:“你可知这字是何人所写?”
江青韵摇头。
“你竟然连自己未婚夫婿的字都忘了,当年你们鸿雁往来,写过多少书信。”他噙着笑,神情却极冷,“果然是小九,做什么都深得我心。”
是张圆,她回过神来,除了张圆还有何人。
他长臂一伸,将她拖到自己怀中来,锐利的目光仔细端详她的神色,面上有点怒极反笑后的紧绷,戾气十足:“我说这些日子,为何处处碰壁,时时受挫,原来还有张圆在背后惹事,他是御史台的人,都在翻我的案子,是想报复什么?是报复我夺妻之恨,还是报复我杀兄之仇?一个靠岳丈上位的软骨头,竟然也有如此骨气?你可知道他如今起的什么心思?将要至于我何地?早知今日,我倒不如当年将他弄死在那艘画舫上”
言至此,他神色又突然灰败,狠狠咬牙,目中光亮如星火,看着面前佳人,她终为自己所有,是他人永远得不到的,突然兴致又亢奋,两人就在书桌上胡闹起来。
云散雨歇,两人交颈歇息,他慢慢平静下来,抚摸她的身体,最后手掌按在她的柔软平坦的小腹上,像是喃喃自语,更像是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没有动静?”
她也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里想的是,兴许这就是天意。
家里被近来这几件事闹得人心惶惶,常能听见下人窃窃私语,云绮和苗儿两家知道此事,也是再三来问,晓得事情因果,云绮心直口快:“哥哥和我是一家人,哥哥出事,方家焉能全身而退,哥哥去求求芳儿和张圆,哪有这样严重,说不定花笔银子就遮掩过去了。”
又道:“九儿和张圆有过婚约,九儿的话,张圆多少能听,九儿姐姐帮着出一份力。”
“不必。”他冷声拒人,“我自有法子。”
江青韵也来劝他:“你若愿意,我跟你一起去,或者我替你出面也好,去找芳儿和张圆说情。”
楚之墨看着她,面容阴沉,眼神淡漠,袖手回她:“你出面,他们就会放过我?焉知不会更加雪上加霜?”
江青韵愣了愣,缓声回他:“是我的错。”
她咬断手中绣线,唤住他:“无论什么后果,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楚之墨没有回头,自顾自往外走。
第125章第125章
正好临近中秋, 菊花初开的时候,金陵城时兴办菊宴,云绮做东, 找了个有名的菊圃里宴请亲友, 也请芳儿来赏花喝茶, 请帖送到芳儿手中,她嗤笑了一声,将帖子抛出窗外, 砸进湖里。
宴席那日,芳儿突然改了心意, 满身插戴,珠宝宝气赴宴。
几人见面时,芳儿高傲拗着下巴,目光冷冷看着江青韵和楚之墨。
人身上都带着一股气, 得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