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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自己浑身湿透，甚至面无血色却只关心她的人，萧亦芷终是忍不住抱住萧谨权：“抱歉……”

她不该跟他吵架，不该朝他发脾气，不该丢下他。

她也曾经历过病入膏肓，应该是最懂萧谨权心的人才对啊。

顾及到自己湿透的衣服会让萧亦芷着凉，萧谨权想推开她，可她双臂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

萧谨权沉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萧亦芷摇摇头，哽声道：“不，是我太任性，我不该扔下你跑出来。”

萧谨权忍着心头的痛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回客栈吧。”

等回到客栈，天已经黑了。

换了身衣裳的两人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前，一言不发。

萧谨权给萧亦芷夹了菜：“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有什么话吃完再说。”

萧亦芷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往嘴里扒了几口。

萧谨权有意逗她开心，便打趣道：“你看你，哪里有个读书小姐的样子。”

闻言，萧亦芷手一顿：“我倒想自己还是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萧亦芷。”

萧谨权面色微凝，说不出话。

萧亦芷放下碗筷，望着他的眼神真挚而坚定：“我想明白了，无论你还有多少时间，我都要好好陪在你身边。”

没等萧谨权反应，萧亦芷噌的站起身。

“谨权，我们今天就成亲。”

第41章

萧亦芷的话堪比雷鸣，震的萧谨权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他突然笑了出来：“谁说你不是从前的萧亦芷，你还是她。”

萧亦芷皱起眉：“我是认真的。”

萧谨权放下筷子，拉着她让她坐在身边：“若我死了，你……能好好生活吗？”

萧亦芷神色松动了几分，但还是肯定地点点头：“能。”

说着，她握住萧谨权的手：“在我走后二十年里，你不也这么过来了吗？我绝不会那么脆弱，因为你的离开寻死觅活，我会带着你的对我的情意好好活下去。”

句句真情让萧谨权眼眶酸涩，看着面前满眼只有他的女子，他深埋心底的悔恨又破土而出。

这二十年，他几乎每天都在悔过去，为何自己不珍惜与萧亦芷在一起的日子。

在战场，他从不退缩，可面对现在的萧亦芷，他只有胆怯与小心。

他怕自己又一次伤害这个曾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女子。

萧谨权抬起微颤的手，轻抚着萧亦芷的脸：“我想看你嫁一个如意郎君，看你平安到老，儿孙满堂。”

萧亦芷正要拒绝，他却抢过话继续道：“我们不成亲，我不想让你顶着寡妇的头衔再嫁，亦芷，这一次你要好好的，快快乐乐的做个新娘子。”

听着这些，萧亦芷红了眼。

若嫁的不是他，她如何快乐？

可看着萧谨权眼中的期盼，萧亦芷忍着泪水点点头：“好。”

次日。

在萧谨权的陪伴下，萧亦芷又去了济世堂。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进去，而是远远地看着里头和秦烨说话紫兰。

“我很开心，他们都有了好归宿。”萧亦芷感慨道。

萧谨权轻声附和：“他们有这样的生活，也多亏了你。”

萧亦芷抿唇摇摇头：“应该是牺牲在战场的将士们，没有他们，哪有如今的太平日子。”

半晌，她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我们回京吧。”

剩下的时间，他们只有彼此。

萧谨权嗯了一声，无言地握住萧亦芷的手。

两日后，萧谨权和萧亦芷踏上了回京的路。

他们谁也没有提离别的事，一路欣赏着风景，从边关局势聊到诗词歌赋，哪怕是一点小事，也是津津乐道不厌其烦的说着听着。

十天的车程他们走了二十天也还没到。

行至林州，碰巧遇上中秋，城中热闹非凡。

在客栈安顿好后，天也黑了，萧亦芷拉着萧谨权直奔挂满灯笼的街头。

“来来来！新鲜出炉的月饼！”

“猜灯谜！猜灯谜！”

听见猜灯谜的吆喝，萧亦芷立刻跑到写满谜面的灯笼下，仰头望着。

“嫦娥下凡，打一花名……举头望明月，打一药名……”

她念着，转头看向萧谨权：“你知道吗？”

萧谨权看了眼后便说：“月季和当归。”

萧亦芷想了想，眉眼一弯：“以前京城中秋的猜灯谜比赛，你要是去比试一定是状元。”

萧谨权目不转睛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中。

也许只要这样，来世若有擦肩而过的机会，他也能认出她。

“那有放花灯的，我们也去！”

萧亦芷兴冲冲地拉着萧谨权，径直朝河边跑去。

灯火下，一滴滴殷红的血随着两人的脚步一路蔓延。

第42章

河水荡漾，涟漪拖着一盏盏载满祝福的花灯漂流而下。

萧亦芷蹲在河边的台阶上，将花灯轻轻放在水中，凝着它与所有花灯汇聚后远去。

她不知它会飘向何方，但愿上天能听见她的祈祷，祈盼来生再与萧谨权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萧亦芷转头看着身侧的萧谨权，欲言又止。

萧谨权笑了笑：“怎么了？”

萧亦芷摇摇头，没有回答。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年少时的萧谨权。

那意气风发的眉眼，温柔的安慰，给了挣扎于生死之间的她一个家。

萧亦芷拉住萧谨权的衣袖：“谨权，我会一定会再相遇的。”

闻言，萧谨权愣了瞬，目光渐渐飘远：“会的。”

四日后，两人回到了京城。

萧谨权的身体似乎好了很多，甚至让萧亦芷忘了他被大夫诊断命不久矣的人。

这天晚上，才用过晚膳，萧亦芷便被萧谨权叫到书房。

萧谨权将一把剑递在萧亦芷：“还记得它吗？”

萧亦芷一怔，接过后抬手轻轻抚过剑鞘，而后握住剑柄拔出。

冷冽的寒光和剑刃的缺口，似是在无言诉说着它当年如何在战场上厮杀。

“我的剑？”萧亦芷眼神渐亮。

萧谨权点点头：“你的东西都在沁春院，除了这把剑。”

一时间，萧亦芷心底五味杂陈。

这二十年里，萧谨权就是看着她的剑睹物思人吗？

萧谨权接过剑，将它放在案上后拉着萧亦芷走向里间。

榻上，火红的嫁衣让萧亦芷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这是……”

“喜欢吗？”萧谨权看着她，眉眼似是比往日更要温和平静。

萧亦芷忍不住伸手抚摸，这不是那年萧谨权为她准备出嫁的凤冠霞帔，而是全新的嫁衣。

滑腻的面料上用金线绣着合欢花，红盖头上也绣着龙凤呈祥。

“喜欢。”萧亦芷止不住地点头。

“穿上它让我看看。”萧谨权说完，便走了出去。

月明星稀，烛火跳耀。

萧谨权凝着案上的剑，眼眶逐渐酸涩。

“谨权。”

听到身后温软的呼唤，萧亦芷缓缓转身，紧缩的瞳孔颤了颤，一丝惊艳从眼中闪过。

萧亦芷身着嫁衣，及腰黑发散落在背，精致的容颜犹如一块被精心雕琢的美玉，在烛光中熠熠生辉。

而她脸上的一抹娇羞，更似陈年女儿红，让人心醉。

萧谨权一步步朝萧亦芷走去，湿润的眼眶蕴着无尽眷恋。

他将她面颊旁的碎发挽至耳后：“很美，你以后一定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子。”

萧亦芷望着萧谨权，慢慢靠在他怀里：“我只做你的新娘子。”

萧谨权心一紧。

他努力提起手臂，将人虚虚抱住：“亦芷，亦芷……”

萧谨权一遍遍叫着，像是初见的眷恋，又像最后的诀别，让萧亦芷有些不安。

她忍着喉间莫名的哽塞，一遍遍回应：“我在这里。”

可下一瞬，萧谨权突然将她推开，踉跄后退扶着桌子才得以站稳。

萧亦芷顿时慌了：“你怎么了？”

萧谨权缓缓抬眼看着她，吞咽了几番后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轰然倒地。

萧亦芷瞳孔骤然紧缩：“谨权——！”

第43章

萧亦芷跪在地上，将脸色惨白的萧谨权扶在怀里，朝外头哑声大喊：“来人，快叫大夫！叫大夫啊！”

萧谨权缓缓握住她颤抖的手，气息奄奄：“抱歉，我……要走了……”

萧亦芷摇着头，拼命擦着他嘴角的血，可手已被染红，血却怎么也擦不完。

“不要，你说过会陪我去城外放风筝，还说过要陪我看今年的雪景的……”

萧谨权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你也说过，等我……死的时候，不会哭……你这样，我怎么……能走的安心？”

“我不哭，我不哭……”萧亦芷抽噎着，竭力忍着泪水。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分别的日子来的这么快。

她还有好多话没有跟萧谨权说，还有好多事没跟他做，她原来这么舍不得……

萧谨权喘着气，眼泪在通红的眼眶中翻滚：“亦芷，我从没为，为你做过什么……甚至一次次的，伤害你……让你抱憾而逝……上天能让我，再见到你，已经是……恩赐……”

说到这儿，他含泪一笑：“而且，能让我看到……你穿嫁衣的，模样，我，我很开心……”

望着萧亦芷蕴满痛苦的双眼，萧谨权心似刀剜。

他早就想过撒手人寰时要说什么，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却一句也想不起来，只能凭着本能一字字说着。

萧亦芷的脸颊贴着萧谨权逐渐冰冷的额头，声音嘶哑：“我也很开心，能为你穿上嫁衣。”

萧谨权咽下满口腥甜：“我恐怕……是两朝死的，最窝囊的一个将军，不能战死沙场……却倒在了太平盛世的，府里……不过好在，有你陪着……”

泪水无声淌过萧亦芷的脸，落在萧谨权的额角：“我陪着你，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