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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啃着糖葫芦偏着头想:来年,小舅舅会给自己带什么呢?
惊梦
那日一股脑同公仪陵说了那些话, 事后想起来,钟莘栎还是害羞得紧, 再加上公仪陵对她那公事公办的态度,再跑去他屋里折腾,其实就是自取其辱。
钟莘栎也不是个敬业的舔狗,接下来的日子,就再也没踏入菡萏庭。
一切都在公仪陵意料之内。
芦苇不似忍冬重利,也不聒噪,每日只安心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倒让公仪陵省了不少心。不过比起忍冬, 芦苇要轴太多,悟性也不太行。
比如,若是忍冬在, 他一定会明白公仪陵不吃药的用意,左右不过是为得病情加重博同情的手段, 懂得都懂。
可芦苇不懂, 非要盯着公仪陵把药喝完才肯罢休。
公仪陵只好在他面前将苦药一饮而尽, 待他走后再对着痰盂将那些药催吐出来。
洛川坐在梁上,嘲讽道:“靠求取女人怜悯的菟丝花,你什么时候才会演够?”
听到梁上那人的嘲讽, 公仪陵虽苍白着脸, 却仍姿态优雅地将嘴上药渍擦干, 不急不缓地说道:“过于强势, 只会前功尽弃。师父不会是想让徒儿步入您的后尘吧?”
洛川气得发笑,磨着牙根说道:“牙尖嘴利的东西, 我倒要看看你不若我,又如何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说着, 从梁上起身欲走,公仪陵叫住他,问道:“若来日大业既成,师父当如何待那女人?”
“打断她的腿,关起来,把她苦心筹谋半辈子的东西全夺去毁掉,让她的眼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公仪陵轻笑:“师父不愧是师父。”
“你呢?”
公仪陵笑意不减,别有深意地说道:“无论用什么法子,她只能是我的,人也是,心也是。”
“天真。”洛川一眼望尽了结局,眼底带着讥诮与怜悯,轻飘飘落下一句话,飞身离去。
钟莘栎许久没去见公仪陵,但总望向菡萏庭的方向暗自惆怅。
青泽同款惆怅.jpg:“望夫石,看够了没?墙都看出窟窿来了。”
“……什么也看不到。”钟莘栎无奈叹息道。
“去找他?”
“他看见我心里应该堵得慌吧?我害他害得那么惨。”
青泽内心直翻白眼,语气却像哄小孩似的循循善诱:“不一定啊,你想想你把公仪陵救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以为见到你是做梦?这不就说明他做梦都想见到你吗!”
“可若我现在去见他,他必然要弄出那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太折腾人了,折腾我也折腾他。”
青泽沉思片刻,说道:“所以这是一个女朋友闹脾气男朋友不想哄的性转版。”
钟莘栎无言以对,梗着脖子正欲硬杠,眼神一瞟,瞟见一个奴仆被青梨拦着,不知说些什么,神情焦灼,十万火急的样子。
她仔细瞅了瞅,看清楚是公仪陵身边的芦苇,心尖一跳,快步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青梨知晓芦苇来定然是公仪陵出了什么事,她顺手拦下,还没来得及问,钟莘栎就从身后走了出来。
青梨退至一边,静待王女吩咐。
“侍君……侍君发了高烧!”芦苇见到了钟莘栎,像看见救星似的,仓皇说道。
钟莘栎心底不好的预感得到了证实,她大步向菡萏庭跑去,一边跑一边问身后气喘吁吁的芦苇:“请了大夫了吗!”
“请……请了,不过侍君半昏半醒一直在叫着王女,所以,奴自作主张来找王女。”
芦苇步子没钟莘栎大,体力也没她好,一会便被钟莘栎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初春温度还是很低,夜间更是凉意阵阵,钟莘栎奋力跑着,迎面割来凄切的风,却降不下她内心的焦灼温度。
待跑入了菡萏庭,钟莘栎这才止住了步子,后知后觉剧烈喘息起来。
累极渴极,终究是不比她方才不见公仪陵时的紧张,到见了公仪陵还活生生的,这才知道这幅身体还要歇一歇。
公仪陵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奴仆带来的大夫刚请完脉,正在一边开药。
钟莘栎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大夫身边,问道:“大夫,他怎么样?”
“旧伤未愈,又受了寒,得好生养着,没什么大碍。”
听到这话,钟莘栎才松了口气,不住地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
心放回了肚子里,钟莘栎转头看向公仪陵,却迟疑着不敢上前去。
见大夫开完药,钟莘栎打发了人去煎药,等人声俱寂,她才轻手轻脚走到公仪陵的身边,小心握住了他发冷的手。
任谁也窥不破她此时的心境,那蔓草丛生的心,就连她自己也看不清。
钟莘栎有许久没有做梦了,那关于原主的曾经,在她梦到往日与顾琢玉相处的记忆时戛然而止,难道那就是原主想要告诉她的东西吗?
她不知道。
今日她也不知怎的,坐在公仪陵身边,倦意袭来,梦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钟莘栎可以笃定,这不是往日的记忆。
因为她梦到公仪陵亲手将匕首刺向了自己,而她则伸手将他推下悬崖。
一个不浪漫、很恐怖、也很扯的梦。
梦里的他们彼此伤害,全然看不出曾经相爱过的模样。
钟莘栎抚上了自己的心,触上了带血的匕首。
他们真的有相爱过吗?
公仪陵的心思她猜不透,那她自己呢?她对公仪陵,是爱还是怜呢?
梦里没有利刃刺破血肉的痛苦,不会有半分痛觉,可钟莘栎从惊梦中醒来的时候,心底酸涩,痛得她快要落下泪来。
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为什么她的心会疼?
是怕自己有朝一日落得必死的结局,还是怕自己与公仪陵终究是一段孽缘而已……
钟莘栎晃晃头,越想心越乱。她是不是怔了?把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这样放在心上。
当她调整好状态,直起身子的时候,才发现床上的公仪陵已经醒了,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公仪陵看着她表情茫然,半天不说一句话,遂无奈出言问道:“妻主,怎么了?”
钟莘栎垂下眼睫,黯然道:“做噩梦了。”
瞧见她霜打的茄子般蔫蔫的,公仪陵缓缓坐起来,露出了这些日子少有的温情:“昨夜妻主照料陵,许是累着了,快些回去歇息罢。”
察觉他的态度有所松软,钟莘栎上前握住他的手,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问道:“阿陵,若是以后我不是王女了,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公仪陵闻言一愣,收力将手往回抽,淡淡地说道:“妻主说笑了。”
怎料钟莘栎犟了起来,紧紧地攥着公仪陵不松手,执拗地问道:“若我们不必去面对这些勾心斗角,你愿不愿意跟我执手偕老?”
也不知公仪陵是想尽快摆脱她,还是出于真心,他敛眸看着被她攥得发白的手,默默地点了点头。
钟莘栎见他点头,松了口气,说道:“如此便好。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说完脚步踉跄着向门外走去,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摔跤。
出了菡萏庭,匿了许久的青泽才开口说道:“你天真得令我发笑。”
钟莘栎不答,垂着头向前走去。
春天来了,那厚厚的积雪早已大片大片地融化,起初来这个世界时,那最想踩雪的欲望,也渐渐消弭了。
钟莘栎蹲下身子,埋着头,压抑着呼啸而出的泪意。
“青泽,你知道吗?在这里,很多时候,我都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就像高中那段时间一样。五点起来十二点睡,加上午觉,一天只能睡六个小时。那时有铺天盖地的卷子,上不完的课,缩减到几乎于无的假期,目的只是为了上一个好大学。
“而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好像只是想活下去。
“我在现代就是一个普通人,在我原定的人生计划中,上一个普通的大学,毕业后去一个普通的企业,然后找个普通男人,之后再过完普通的一生。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战战兢兢地活着,想爱爱不得,甚至怕天怕地怕人算计。青泽,为什么,为什么被选中穿越过来的是我?
“我真的要疯了!”
钟莘栎在心底无声嘶吼,连发泄都无法宣之于众,怕她被人当做鬼上身处理掉。层层顾虑压抑着她,像被塑料袋蒙住的鲜活生命,挣扎着耗尽寸寸氧气。
青泽默默地听着,也不知该如何去说。
她的记忆他看过,内向害羞的小姑娘,虽然和朋友玩得开,但还有些小社恐。
然后,她离开了爱自己的父母朋友,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在终日的惶惶恐惧中,枯萎了向阳的那颗心。
好像是发泄够了,钟莘栎麻木抬起头,擦去脸上横流的泪水。
她看向远处的池塘,那是忍冬死掉的地方。
人在死前会想到什么呢?在那冰冷的池水里,忍冬感受生机一寸寸从身体里抽离的时候,在痛苦之余,有没有想过解脱?
钟莘栎一步一步向双鲤池走去,像是魔怔般看着消融的池水。
青泽心道不好,厉声道:“沈悦!你别想不开!”
逢春
一声“沈悦”唤回她游移不定的心, 她止住了步子,嘴唇动了动, 可红肿的眼睛还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