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出声道:“此图纸,是何人所为?”
赵明墨一怔,旋即开口:“是兵部侍郎宋修。”
毕顾尧下颌轻点,随即坐下,冷冷看着他。
“朝廷每年给兵部拨款百万,抚恤将士,可本王却看到京城内许多伤病残将,过的清贫至极,几乎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赵明墨,你可知罪?”
赵明墨脚下发软,不由跪倒在他面前:“还请摄政王明鉴,下官不可能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毕顾尧没说话,手指在桌面轻敲。
赵明墨只觉得一把利刃悬在头顶,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一刻钟后,门外脚步声渐近,一个身穿王府侍卫服饰的人走进来,将一本账册放在毕顾尧面前:“摄政王,这是兵部历年来的支出明细。”
只一眼,赵明墨就知道,自己完了。
毕顾尧随手翻了翻,脸色越发冰冷,他将账册砸在赵明墨身上:“这就是你说的不敢?好一个不敢!”
赵明墨不住的磕着头,却说不出任何求饶的话。
就连丞相府那样的重臣,都在毕顾尧手中讨不找好,他在毕顾尧面前,能有什么情面!
毕顾尧抬脚掠过他身边:“将赵明墨押入天牢静候陛下旨意,赵家籍没家产,女眷可赦,男丁流放宁古塔,永世不得归京!”
厅外,已经围了一圈兵部任职的官员,此刻都是胆战心惊。
毕顾尧冷声道:“本王给你们十日时间,兵部所有在册的兵士从优议恤,若抄没赵家不够,便命人去摄政王府报与本王。”
“十日后若仍有缺漏,莫怪本王不留情面。”
众人齐齐应是。
毕顾尧朝身侧侍卫吩咐:“派人去将此事告知陛下。”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
身后,众人‘恭送摄政王’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敬意。
毕顾尧踏出兵部,抬眸看着天边,唇边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清栀,你看着,我一定会做到的。”
第22章
入夜,两道圣旨从宫中传出。
一封送去将军府并广而告之,封迟佑为大将军王,世袭罔替,永不削爵!这还是大朔建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
一封送去顾府,封迟雲清固宁郡主,其子可享南三郡封地及俸禄。
毕顾尧乘着马车先去了将军府,看着偌大的门庭,却只有三两小厮丫鬟出来接旨,心里泛起酸意。
他放下车帘,掩去眼中情绪,低声道:“去顾府。”
顾之安如今乃金陵最炙手可热的从二品官员,年不过三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听说迟雲清故去后,已有权贵人家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他续弦的事。
只是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毕顾尧站在将军府,看着光鲜的牌匾,思绪却飘远。
他与顾之安多年情谊,这顾府,他也带着曹清栀来过许多次。
也是因为这样,迟雲清才得以跟顾之安相识。
否则,一个在沙场征战的女将军,一个咬文嚼字的文臣,根本不会有什么交集。
不多时,一个清隽的身影缓缓靠近,毕顾尧脸上刚扯出一点笑,却见顾之安跨出门槛,朝他跪下。
“微臣,见过摄政王殿下。”
毕顾尧脸色倏的一变,只是顾之安下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愣在那里。
“还请摄政王准许微臣解官还乡。”
毕顾尧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他怔然看着顾之安。
不过半月,曾被金陵赞誉公子世无双的大学士,如今胡子扎拉,一脸颓败。
他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身侧是一个蹒跚学步明眸皓齿的男童,甚至要拉着他的衣角才能站稳。
毕顾尧指尖泛冷,他突然想起,顾之安对迟雲清的爱,并不比他对曹清栀的少半分!
一时间,他指尖泛冷,却只能干涩开口:“之安,本王知道,你怨本王,可…M.L.Z.L.…”
可什么呢?毕顾尧说不出。
他只能走上前,按住顾之安的肩膀,一字一顿:“之安,你给本王三年时间,三年后,这条命,我会还给他们。”
顾之安抬头看他,眼底的怀疑如同利刃,直直刺入毕顾尧心底。
毕顾尧心中陡然涌起火气,他压抑着声音:“周雪落跟南疆余孽勾结,给我种下情蛊,让我彻底忘了曾经的记忆,之安,本王也不想!”
顾之安冷冷勾唇:“摄政王,你既说是情蛊,那不该是只有清栀一人受到伤害吗?”
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毕顾尧这个武夫的手掌,站起身来。
“可你不惜假传圣旨,让长铮上战场,让他无粮无兵被那些蛮夷万箭穿心!”
“而我的雲清,我的妻子!她上战场的那一夜,我跪在你面前,求你放过她,可你说什么?”
“你说迟家人既然想当忠烈,自然要刻在碑上!”
“甚至,在雲清的灵枢前,我带着孩子去,却只能在她面前逼着自己说出孩子与她毫无关系!”
顾之安近乎疯魔,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住毕顾尧的领子。
“摄政王可知,我有多厌恶这文臣的身份!摄政王可知,我连自己妻子的尸身都不能接回来的悲哀!”
“如今,摄政王却将一切推为情蛊,我要如何相信!你抬头看看天,他们又怎么会信!”
毕顾尧什么都说不出来,心底骤然涌上的苦痛比蛊虫更痛。
在他选择亲手毁掉将军府,成就他们的满门忠烈时,就注定不会再有人信他。
这一刻,毕顾尧像是数九寒天落入水中的人,冰冷的窒息感席卷全身。
第23章
稚童的哭声,骤然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顾之安骤然松了手,后撤一步:“摄政王殿下,自今日起,你我情分,就此断绝!”
毕顾尧看着顾之安,他们曾同窗苦读,也曾策马扬鞭,可如今,两人之间,却有了一道再也填不平的沟壑。
他慢慢转身:“辞官一事,本王不会答应,你应该替迟雲清看着她拼命守护的大朔。”
走到门口,毕顾尧停下脚步。
“之安,本王是狠,身为皇家人,不狠就只有给别人做踏脚石的份,可本王……从未想过对身边人下手。”
顾之安突然一愣,看着毕顾尧渐行渐远的身影,眼里满是复杂。
回到摄政王府,毕顾尧脚步一转,朝一栋精致的阁楼走去。
这阁楼的图纸,是他亲手为曹清栀所画,就连监工,他也从未假手他人。
推开门,长久无人来临的地方,铺面而来一股粉尘,毕顾尧不禁咳嗽起来。
他轻轻捂住胸口,静静等着那股疼痛过去,这才抬头打量四周。
阁楼一层,两面巨大的木架,挂满了东西。
其中,有圣上钦赐,有他亲手做的,也有命人搜罗来的。
这里是他准备迎曹清栀过门之后,送给她的礼物。
毕顾尧伸手摘下离的最近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清栀。
他当时跟陛下一同下江南,见到这颗夜清栀时,顿时欢喜,立刻派人去买下。
陛下那时还问:“宁铎,你买回去,是要送给鸢儿?”
他理所当然的应道:“它配清栀,勉勉强强。”
陛下笑着骂他:“你倒是将她看得重。”
怎么能看的不重呢?从幼时到成年,曹清栀就是他心中最明亮的珠宝。
毕顾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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