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姝没有说话。
半晌，她通红的眼眶定定望着苻褚凌，还是哑声问出了口——
“殿下，你对我有没有一点喜欢？”
闻言，苻褚凌神色微怔，垂眸看她。
却又似乎在看另一个人。
而后，他开了口，声音前所未有的冷淡：“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何必执着这点？”
第9章
避而不答的态度，言下之意已然明了。
仿若有无形的手将柳姝的心狠狠捏紧，捏破，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但柳姝还是竭力挤出笑来。
“您说得对。”
她以为自己在笑，可殊不知，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看着柳姝脸上的泪。
苻褚凌只觉莫名的烦闷。
他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冷淡：“姻缘天定，下次不要再问这种无趣的问题了。”
话落，他当即动身离开。
他的背影走得利落匆忙，不曾回一次头。
柳姝怔怔看着那背影消失的方向，只觉舌尖的苦涩慢慢蔓延全身。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姻缘天定四个字是这么残忍。
柳姝失魂落魄地准备回宫，却在不知不觉间误入狐族圣地。
前方，隐约看见雪芜华和长老在交谈什么。
反应过来，柳姝就要离开。
却听见雪芜华拔高声音警告长老——
“不用再劝我！我已决定等那野狐大婚后就举行退位仪式，将狐王之位传给雪颜！”
“这样，即便是那野狐成了天妃，我的雪颜日后也不必委屈给她行礼，低她一头。”
一字一句如尖锥狠狠扎在柳姝心上。
同为狐王的女儿。2
狐王却甘愿为雪颜做到这个程度。
泪水模糊了柳姝的视线。
心口的痛楚叫她不敢再往下听，化为狐身狼狈逃离。
青丘辽阔无边，灵气清朗。
柳姝却想到好早之前在瘴山的时候，漫山瘴气，处处杀机。
那时，她还是一只野狐狸，无忧无虑，无牵无挂。
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也就不会痛，也不会明白什么叫一无所有。
……
不知不觉，离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
整个天界到处都是一片喜色。
南天门前。
陵霁见苻褚凌又去见灵烟，忍不住拦住他：“哥，你这样对柳姝是不是太过分了？”
苻褚凌抬眼看他：“你不是很讨厌她？”
“当然！”
陵霁下意识答道，又支吾：“可是她毕竟马上要做你的妻子了，而且，她、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苻褚凌眯起眼，察觉到陵霁的言不由衷，竟莫名有些不悦。
半晌，他淡淡打断：“这是我和她的事。”
话落，他没再与陵霁多言，动身去了凡间。
大婚前一天。
青丘，锦华宫内。
柳姝穿着天界送来的华丽喜服，站在镜子前。
几乎不敢认镜子中的美人是她自己。
耳边传来仙侍的赞美。
“天妃花容月貌，明日殿下见了定然欢喜！”
柳姝只是勉强笑笑，没有接话。
可她心里道：不会的。
不论她长得如何，穿得如何，苻褚凌都不会有任何情绪。
苻褚凌当初对她说的那句容貌不重要，并不是安慰她，是真心实意。
因为他确实从来不在乎她的容貌，甚至也并不在乎她这个人。
繁重的喜服压得柳姝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想脱下之时。
外面忽地传来一道惊天巨响。
而后整个青丘瞬间由白昼陷入一片漆黑。
狐族宫殿四处传来慌乱的声响。
“怎么回事？”
“是圣地出事了！”
柳姝心下一颤，顾不上许多，直接走出去。
就见被黑暗笼罩的青丘，圣地上忽地升起一片蓝火！
第10章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
好半响，一道声音石破天惊！
“是归墟异动！犼兽重现了！青丘历年来的预言成真了！”
青丘圣地连通归墟。
远古时期的凶兽皆被封印于归墟。
一旦让犼兽冲破归墟，那么其他凶兽皆会顺势重现世间，届时六界将会灾祸横生。
柳姝下意识朝圣地赶去。
圣地此刻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碎石刮着柳姝的脸飞过。
柳姝才踏入圣地，就被一个长老厉声呵斥：“你这灾星来此作甚！是要助邪魔现世不成？！”
柳姝认出，那是当年带她回青丘的长老。
不等她再多说什么。
突然间电闪雷鸣。
圣地下的归墟封印裂开了一道缝隙！
犼兽身子冲出半截，嚎叫刺耳。
雪芜华和一众长老当即施法加固封印，然而根本就不是犼兽的对手。
柳姝眸色一紧，想动手帮忙。
却被雪芜华一掌打飞！
“看住她！别让她出手相助邪祟！”
冰冷的眼神似刀狠狠扎在柳姝心上。
雪芜华和长老艰难设下阵法想要镇压犼兽。
然而，随着犼兽一声狠厉长啸，阵法应声破碎，犼兽直接冲破封印冲出归墟！
犼兽凌空长啸，冲向狐族最多的地方，大口一张，无数狐狸落入他口中。
从归墟里冒出来的黑色魔气开始弥漫，所过之处，燃起熊熊业火。
赶来的雪颜当即上前施法攻击，换来的是犼兽毫不留情地狠狠一击！
雪颜被打飞在地，而犼兽口中业火紧接着就朝着她攻去！
“颜儿！”9
雪芜华瞪大双眼，一把冲过去将雪颜护在怀里。
眼见要击中她。
柳姝瞳仁骤缩，几乎是本能地扑了过去，挡在雪芜华身前！
被击中的柳姝当即吐出一口血来，业火裹挟住了她，将她整个人高悬在空中。
她身上红色的嫁衣飞扬。
鲜血伴随着火光自上空化作星点坠落。
雪芜华怔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关头竟然会是她最厌恶的女儿救了她一命。
身上每一寸皮肤都发着炙热的痛，柳姝痛苦地化作原型挣扎哀鸣，可每挣扎一下，那业火就烧得更猛烈。
一身花灰的皮毛在此刻迅速被燃烧殆尽。
痛苦中，柳姝却隐隐察觉出有什么力量在她身体里迅速滋长，冲破禁锢！
“啊——！”
柳姝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嘶鸣，狐身竟是猛然增长了数百倍，竟与犼兽差不多大小了！
周身业火熄灭，众人惊骇的发现她原本花灰的狐毛竟变得黝黑发亮。
雪芜华已是目瞪口呆，狐族大长老惊叫一声。
“是玄狐！是传闻中万年难得一遇的玄狐！！”
惊喜的呼声传来。
此刻，柳姝头痛欲裂，魂魄深处只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
“玄狐觉醒，只为救世！你的使命，就是以身封印归墟！”
柳姝模糊视线环视青丘。
这些人，从未给过她丝毫温情。
她完全可以不管他们……
可看着下方即将被业火焚烧殆尽的青丘，看着那些四处崩逃的狐狸，看着母亲和长老耗尽法力想修补封印却无能为力。
柳姝闭上双眼，一串眼泪涌出眼眶。
最终，她忍着极致的痛楚，目光坚定地朝犼兽扑去。
两只巨兽在圣地上空拼命互相撕咬，血肉横飞。
柳姝已经不知道自己被犼兽伤了几处，她完全是基于兽性本能在拼命。
最终，她一口咬住犼兽喉咙！
犼兽声息渐弱。
可此刻。
归墟的封印几乎完全裂开，一堆凶兽挣扎着要冲破狐族的禁锢，眼里冒着饥饿的凶光。
柳姝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
她重新变成人型，一身华贵嫁衣已然破碎，满身是伤，浑身是血。
柳姝伸出手，一只破碎后又被修好的铃铛浮在她掌心。
她不舍的摩挲着这苻褚凌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想起自己甚至还没有跟苻褚凌说过一句喜欢，也还没来得及见到苻褚凌穿喜服来迎她的模样。
直到这时候，柳姝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竟是那么的期待着这场大婚。
可惜，她终究还是嫁不了他了……
柳姝眸光一凛，飞身于归墟上空，无数魔气当即攀附在她身上。
就在此刻，却见笼罩青丘的黑幕忽地漏出一点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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