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间萧韵安被按在铜镜前,撞得头破血流。
姚文淑见了,捂嘴笑道:“听闻你在之前宫宴上,一支舞使得陛下龙心大悦,今日,便再献上一曲吧!”
看着镜中华服的自己,萧韵安好像听见了大嫂二嫂的声音。
“韵安,过了今天就又大一岁了,可不能再孩子气了。”
“哈哈,韵安真是越长越漂亮,不知便宜哪家的小郎君。”
萧韵安苍白的脸上勾起一个笑。
浅浅的,像她真的还是个被宠爱的公主时一样。
她突然不再挣扎。
极平静地回:“好啊。”
……
除夕宫宴,正载歌载舞。
过了今天,便是天禄二年,堂下众臣志得意满,随着曲子觥筹交错。
唯有宋迂和神情冷漠,俯视底下一片喜气洋洋。
去年除夕,他亦是堂下一人,若不是许氏末帝赶尽杀绝,此刻,他应当已是驸马……6
猛灌一杯酒,宋迂和使劲晃了一下头,想把脑中这几天总不时出现的身影去掉。
突然,殿前一阵喧哗。
宋迂和一抬头,就见一身红衣,一步一步登上殿中高台!
萧韵安缓缓环视满堂华彩。
去年除夕,父皇还牵着她的手一起看了烟火。
一切好像都在昨日,又像是过了许多许多年。
萧韵安缓缓开口,声音虽哑却字字清晰:“新朝初立,本宫作为前朝公主,理当恭贺。”
明明上一次宴会,还看过这亡国公主卑贱至极的舞伎模样,此刻满堂公卿却纷纷心头一紧。
有人甚至忍不住大喝出声:“来人!还不将这贱婢带下去!”
萧韵安看向出声之人。
“我记得你。”她想起来了。
“十年前要不是我大哥仁慈将你从战场救起,你一介被侯府遗弃的废物庶子早已殒命。”
她声音平静,出声之人却像被人扼住喉咙,脸上青红交织。
“还有你!”
萧韵安又看向他旁边一人:“你当初母亲重病,我二哥私自将你放出军营,为你抗下军令处罚,在床上生生躺了半月!是也不是?”
那人脸色一白,想说什么,却最终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殿上女子。
萧韵安又看向第三人。
不等她开口,那人竟直接低头掩面。
萧韵安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要出来。
“好!”
“好!”
“好一个太平盛世,良将名臣!个个嘴上忠君爱国!实际蝇营狗苟,连狗都不如啊!”
殿内满座俱寂,此刻却无人敢再说话,都看着龙椅上神色平静的男人。
萧韵安笑完了,视线终于投向上位,却是落在宋迂和身旁的女人身上。
“姚文淑,你背弃旧主,颠倒黑白,忘恩负义,你我本无话可说,可你这名字当初是我给你取的,今日本宫便收回。”
“你依旧是那个被家人卖进宫中,有姓无名的姚娘。”
姚文淑脸色红了又白。
她此刻又悔又恨,恨不得叫人当场杀了萧韵安,可她却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因宋迂和从刚刚起,浑身气势就可怕得叫她胆寒!
萧韵安的目光终于移向宋迂和。
这个她用命爱过,也恨之入骨的男人。
两人遥遥对视,殿内气氛,此刻降至冰点。
但其中涌动的,却是更加激烈的暗流!
几个呼吸之后,却是宋迂和先开了口:“你骂完了?骂完就下去休息吧。”
竟是服了软!
满堂俱震。
萧韵安心口撕裂一般痛。
宋迂和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比之前宫仗打在她身上还要剧痛数倍!
萧韵安眼中流下泪来。
再不流泪,她此刻大概就真的要疯了。
眼泪在掉,萧韵安声音却很平缓:“宋迂和,我父皇杀你君家十八口,你斩我许氏皇族三百二十九人,我认。”
“你罚我辱我,我也认!是当初我看错了你,该受此折辱。”
宋迂和攥紧手,沉声开口:“来人……”
萧韵安厉声打断他:“可你君家不顾我许氏知遇之恩,豢养私兵,意图谋反,这账怎么算?”
“我父皇一念之仁饶你一命,你却竟连我大嫂肚子里仅剩的遗孤也不放过,这笔账又怎么算?”
“宋迂和!”
“你说啊?!”
宋迂和被这诘问逼得心头刺痛,喉头发涩。
萧韵安环顾四周。
国破,公主陨。
这本就是她早该完成的使命。
萧韵安从宽大袖中倏然抽出一把长剑!
宋迂和蓦地起身。
旁边的人大惊失色:“护驾!护驾!”
萧韵安凄然笑着扬高声音。
“我萧韵安今日以血为祭,凡欠我大许者,必将天诛地灭,门殚户尽!”
宋迂和神色骤变,推开侍卫疯狂朝高台奔去!
“韵安!”
却已经来不及。
萧韵安再未看他一眼,将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决然划过!
第12章
寒光一闪,一丛刺目血光洒落天际。
宋迂和疯了一般冲过来将萧韵安搂在怀中。
他颤抖的手覆在那伤口之上,似乎想妄凭这样将血止住。
可一切都是徒劳,鲜血泂泂流出,顷刻间将他衣袖染红。
他的冷漠终于皲裂,眸色带上无措慌乱,巨大的恐惧席卷全身。
“太医,太医呢?”
他几乎是嘶吼着。
一切温度与知觉都在渐渐消逝,萧韵安唇边逸出一个嘲讽的笑。
此刻的她竟有种报复的快感。
宋迂和,你再也伤不了我分毫了!
眼前开始模糊,恍惚中,萧韵安似乎看见了一道身影。
她努力瞪大已经扩散的瞳孔,艰难地伸出手。
“父……皇……”
随着这声呢喃,她嘴里呕出大口大口的血。
您来接不孝女儿了吗?
下一秒,那只染血的手终于从半空中无力地垂落。
……
萧韵安再次睁开眼,入目处是随风晃荡的帘帷。
刚一动,旁边一身玄衣的人握住她的手,沙哑嗓音是强抑的激动。4
“你醒了?”
萧韵安抬眸看去,黝黑眼珠看不出情绪。
宋迂和抿了抿唇,刚要说话,脸色苍白如纸的女人抽出自己的手,眼神漠然而寂冷地启唇:“你是谁?”
这嗓子如被刀剌过,粗粝不堪,她下意识蹙起眉。
宋迂和浑身血液瞬间凉下去。
他定定看着,眼眸里划过惊疑不定:“你……不认识我了?”
萧韵安没回话,而是抬手抚上自己包着厚厚纱布的脖颈,眼中出现显见的困惑。
宋迂和手握成拳,一瞬怔仲后便敛了情绪问道:“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萧韵安不耐地闭了眼睛,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疼。”
随后一句话都不再多说。
宋迂和怔然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旁边太监终于小声提醒:“陛下,公主是不是说嗓子疼?”
话落,宋迂和冷冷看过去,那太监忙噤声。
而闭目的萧韵安眼皮一动,公主?
半晌后,紫宸殿外跪满了一群战战兢兢的太医。
唯独一个年轻太医摇头叹道:“陛下,之前我施展那套失传的针法将公主救回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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