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的手逐渐地用力,攥得我都有些疼了,然而他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一种魔怔的状态,只顾着自说自话。
「昭阳,你死后我又独活了三年。」
「每想起你一次,我就爱你多一分,我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追悔莫及,痛不欲生,我找了那么多巫师方士来招魂……」
他红了眼,我侧脸溅起一滴热泪。
「可你从来,都没入过我的梦一次。」
「直到我死了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跪在金銮殿上,你父皇问你要选谁做驸马。」
「你不知道,我高兴得差点昏了头!我、我——我终于能再见你一面!」
他越说越激动,脸色泛红:
「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之前我错了,你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
「只求你……只求你……」他俯身下来,哽咽道,「只求你,再看我一眼。」
温热的气息扑在我颈侧,我手忙脚乱地推他。
「沈煜,你放肆!你想干什么?!」
他却只是轻轻地吻在我耳垂上,随即坐直了身子,脸上的动摇彻底地消失,他又变成前世那个深不可测的沈首辅。
「昭阳,我不会碰你。」
「你先在这里住一夜,明早我便会送你回去。」
一夜?!
我跟他单独地过一夜,我的清誉早就没了!
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真的不能放手。」
「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明日出去你跟左将军的婚事就要作罢了,到时候——」
「到时候什么?!」
木门从外面被一脚踹开,四分五裂,盛炀怒极的面容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刻,我自己都没察觉到我心里涌出一股委屈,大声道:
「盛炀!」
盛炀冲过来,一拳砸在沈煜脸上,他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戾气横生,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
「沈煜!你该死!」
沈煜也红了眼,挣扎着还手,用胳膊肘狠狠地打在盛炀腹部。
「你才该死!昭阳明明应该选我,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争?!」
盛炀一言不发,手上不停,他浑身煞气,脸上带着嗜血的表情。
这一刻,我毫不怀疑他是想把沈煜活活地打死!
很快地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沈煜毕竟是文臣,身手不敌盛炀,被他压在身下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脸上,却咬死牙关不肯服软。
我吓坏了,冲过去抱住盛炀的胳膊:
「别打了!」
沈家也是百年传承的世家,要是盛炀打死了他们家唯一的独苗,恐怕这两家就真要不死不休了!
盛炀的手臂微微地颤抖,似乎是用尽全力才压抑住自己想杀了沈煜的欲望。
片刻后,他僵硬着站起身,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我身上。
盛炀似乎不爱熏香,大氅上一丝香气也无,只有若隐若现的冷硬铁锈气。
然而却很暖。
他一把抱起我,回身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一眼沈煜。
「再有这种事,我一定杀了你。」
沈煜却不搭理他。
他躺在地上,满身血污狼狈,却仍硬撑着直起身子悲伤地注视着我。
「昭阳……」
他唇边溢出一丝血色。
我回头,不再看他。
他说得再多,也无法抹除我曾经受的伤。
那些夜不能眠的夜,那些哭湿的枕巾,那些无言的心痛。
或许我们之间注定就是孽缘,要互相纠缠,互相折磨。
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那些爱和恨,就都留在上一世吧。
06
许是受了惊吓,我很快地精神萎靡下来,额间有些发热。
盛炀改抱为背,背着我在树林里穿梭。
我迷迷糊糊地问:
「盛炀,你的马呢?」
他顿了一下:「路太难走,骑不了马,我脚程快,你再忍一忍。」
原来,他是一路跑着来找我的,我心口一热。
盛炀的背很宽,大概是常习武的关系,硬硬地,有些胳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十分安心,伏在上面只想闭上眼睡一觉,可他还在不停地跟我说话。
「殿下,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救了你,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我想,这个人怎么还挟恩图报,真是……不要脸。
可他说得也对,我于是「哼哼」道:
「我让父皇赏你黄金千两。」
盛炀轻笑:「我有钱。」
「那让他升你的官,让你做大将军。」
「大将军是我爹,你这是要我被逐出家门了?」
说来说去都不愿意,我有些不耐烦,脱口而出道:
「那你想要什么,要本宫以身相许吗?」
这下盛炀不说话了。
许久后,在我快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叹。
「上次就说以身相许,结果到头来连记得我都不记得。」
「真是个小骗子。」
……
梦里,我依稀地回到了还未及笄的时候。
那时候我偷看了宫女从外面带来的话本子,觉得宫里无趣极了,一心只想出去闯荡江湖。
于是我偷换了宫女的衣服,趁着夜色溜出宫去。
我在外面玩了好几个时辰,买了许多衣服首饰换上,跟着人群在热闹的瓦市上边走边看。
可还没走几步,就被拍花子拐走了,他们捂住我的嘴把我拉上马车,商量着要把我卖到妓院去。
那个络腮胡男人兴奋道:
「看这脸,至少能卖个几百两,今晚上干这一票儿就够了!」
我又惊又怕,然而却挣脱不开,我大吼着:
「我是公主,你们敢卖了我,我父皇一定会来砍你们的头!」
他们却哈哈大笑:「你是公主?!」
「你是公主,我还是皇帝老儿呢!」
我绝望地看着马车行驶出了城,就在我几乎要咬舌自尽的时候,马车却停下了。
马车帘被一双修长的手挑开,露出少年郎如玉的面容。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彼时我被绑在车上,嘴里还塞着布巾,几个人一看被人发现了,咬牙拔刀就要动手。
「识相的赶紧滚开,与你何干?!」
少年却轻笑一声,身形疾如闪电,一手扣在了那络腮胡脖子上,回身又把另一个瘦子一脚踹地飞出三丈远,转身用络腮胡的刀砍在第三个矮胖车夫身上!
只眨眼间,三个男人都被他利落地放倒!
随即他向我伸出手,一把扯开了我嘴里的布巾。
我泪眼朦胧:「我是昭阳公主,你把我送回宫,我一定让父皇赏赐你!」
他却笑了,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在夜色里划过微光。
「原来大名鼎鼎的昭阳公主,竟然是个小哭包。」
他一把抱起我,把我背到身后。
我有些生气他说我哭包,然而被掳时脚崴了一下,却只能被他背着走。
记忆里的背没有这样宽厚,却也一样温暖。
我害怕他半路把我丢下,于是利诱道:
「你……你想要什么?我可以让我父皇赏赐你!」
「你要银子吗?」
他嗤笑:「小爷有的是银子。」
「那你想做官吗?」
「我马上就要下场考武状元,到时候自会做官!」他声音颇有些傲气。
我撇撇嘴。
真是爱说大话,武状元是那么好拿的吗,他的口气倒好像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那你要什么?」我有些苦恼。
夜风拂过街巷,远处不知是合欢还是桃花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吹起他的鬓发,划过我的脸颊。
少年的声音清朗又促狭:
「我还缺个媳妇儿,不然你以身相许,给我当媳妇儿吧?」
我脸上瞬间热烫起来:「你这登徒子,你……你放肆!」
他奇道:
「救命之恩,难道不该以身相许?」
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折腾了一夜,我已经又累又困,便趴在他肩头上含含糊糊道:
「……那你得等我及笄,你叫什么?」
他说了几个字。
只是那时候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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