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间,竟也分不清是跑的还是羞的。
只是想起方才在长街上的事儿,她面上的笑意转瞬又落了下来。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这句话,不单单是针对长街上的事情。
要么说这男人傻呢。
她在他身边待了两年,他只最初的时候问过她一嘴,问她是打哪儿来,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
那会儿她才失去所有,听不得‘家’更听不得‘亲人’二字,一听就要哭。
他就那次问过,她哭着不搭话后,他就再未开口过。
不但不问,对她还一日比一日好,他也真不怕她是什么坏人把他给卖了。
段策衍歪着脑袋想了足足几息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怔愣一瞬,他老老实实的摇头。
“不问。”
他可还记得第一次问的时候,她哭的好伤心。
自那之后,他再不敢问了,他怕她还要哭。
再说了,他也没跟她说实话……
他一直告诉秦青自己是蛮夷世家的小公子,他说她就信了,可他不敢跟她说实话。
既然他都没说实话,若是再去问秦青的话,那他多无耻啊。
“又在那想什么呢。”
秦青扯着他进屋,原本说好的去酒楼吃晚膳,因为遇到了褚帷也只能作罢,好在桌子上还有些许糕点能填饱肚子。
秦青塞了一块进段策衍嘴里,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不问,那我自己坦白好了。”
“别,别啊。”
段策衍不想听。
他还撒着谎呢,若是听了,那他岂不是成罪人了。
秦青却不管他,自顾自的坐下,将自己这五年的事儿从简同他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长的故事。
无非就是从前的天之骄女满心欢喜的步入喜堂,结果被心爱之人亲手送入诏狱毁去容貌,落入泥潭成了罪人。
在边关,又被心爱之人糟践欺辱,没了父亲,没了孩子,最后求死,然后被他救下的故事。
她本以为在心里埋藏了两年之久的事情,无论过去多久依旧会很难开口。
可真正启唇的那一瞬,一切似乎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的话语间甚至连一丝哽咽都没有。
或许是疼到麻木,又或许是,那些泪早就流干了。
只是,她没哭,她身前的段策衍却红了眼眶。
“阿楚。”
他小声唤着她,指头轻轻勾住她的小手,声音几度哽咽。
“阿楚,我保证,从今往后我会对你更好的,那个姓裴的,我不会再让他欺负你,所以……”
他握紧拳头,声音都染上了紧张。
“所以,你换个人喜欢吧。”
“阿楚,你来喜欢我吧。”
“你喜欢我,我保证不欺负你,我一定让你日日欢喜。”
======第20章======
秦青仓惶的看了段策衍一眼,小脸有些红。
“不是,你,你干嘛啊,有你这样跟姑娘家说这些的吗?”
“怎么没有?”
段策衍焦急的拉住她的小手贴到自己心口。
“你听听,我是真心真意的,我心口都在跳,阿楚,我没同你开玩笑,你要是不喜欢我也行,你慢慢适应,或许……或许适应了,你就能喜欢我了呢?”
被他握着的小手一抖,扑鼻而来的清幽冷香长了眼似得直往秦青的鼻子里钻。
小脸被染的通红,她惊慌的抽回手就想往后退。
段策衍却倏而顿住动作,被她眼底的惊慌刺的白了脸。
迟疑着收回大手,他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没了活力。
“算了……”
他叹了口气,颇有些认命的无奈。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反正,你不喜欢我,我也会对你好的。”
秦青被他的动作逗笑了,见他恹恹的要走,忙反手扣住他的大掌。
“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喜欢你。”
“什,什么意思?”
段策衍眸子一顿,一丝微不可闻的亮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秦青却欢喜的扬着眸子,高深莫测的摇头:“听不明白就算了,我才不说第二遍呢。”
话落,她转身回房,任凭段策衍再怎么求着她开口,她愣是一个字都不说了。
……
星移漏转,遥夜沉沉。
秦青睡在卧房里,被子的一角浅浅搭在肚皮上。
无人察觉,小窗的一角被人从外缓缓推开来,随后,一只拇指大小的竹筒探了进来。
白烟从竹管里溢出,床榻上,原本还有几分清醒之意的秦青彻底沉睡过去。
泼墨般的夜空,零星点缀着几点光。
凉月高悬,漫漫长街寂静无声。
秦青醒来时,脑子还有一瞬的混沌。
眼前被东西蒙住屏蔽了视线,她稍稍一动便发觉双手双脚也被人束缚住。
以上种种可不是个太好的兆头,她下意识就想到了褚帷。
“醒了?”
耳边,忽然一道轻飘飘的女声落下。
秦青身形一顿,旋即警惕的皱起眉。
凝神屏息的间隙,她总觉得那道声音格外的耳熟。
那女人大抵是走到了秦青身边,扑鼻而来的冷香钻进秦青的鼻尖,熏的她频频皱眉。
与此同时,也勾起了她脑海深处原本被遗忘的那道身影。
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她低声嘲讽:“这么多年了,楚郁欢,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话落,眼前的布条被人一把扯下。
秦青抬头,对上的便是一张阴冷的脸。
“你果然是秦青!”
“你这贱人,命还真大,不是死在边关了?怎么还能活过来?”
无视身前人咬牙切齿的话语,秦青缓缓扫视了一眼周围。
雕梁画栋的楼阁,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郁欢公主的府邸。
楚郁欢,皇帝的第十个女儿,生母为掖庭宫女,自出生起就一直养在皇后膝下,亦是秦青多年前的死对头。
当年褚帷在朝廷初露锋芒便被这位骄蛮的公主看上,那几年,她没少被她刁难。
无声扯出一抹讥笑,秦青眸光冷下来。
嫌恶的睨了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
“褚帷从没爱过我,我死与不死,与你有多大的干系?”
“与其抓了我,你不如去抓他心尖尖儿上的花心语,她才是褚帷的命门。”
“花心语?她早入了诏狱,褚帷亲自抓的人,还用我抓?”
一手挑起秦青的下颚,楚郁欢笑容扭曲,满含挑衅。
“不过我也很好奇,时至今日我依然看不透褚帷,他口口声声说不爱你,却在你的死讯传出来后没日没夜的派人寻了你整整五年,甚至残忍处置了花心语。”
“你说,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的情况下,他会不会来救你?”
“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第21章======
“不用,我认输。”
秦青太了解褚帷。
或者说,她太清楚自己在褚帷心目中的地位。
她曾经也总以为自己是个特殊的,直到她惨败,一无所有。
现实总是如此,会给愚蠢的人致命的一击,强硬的拉着人看清事实。
褚帷那样的人,怎会来了救她,哪怕这不是一场鸿门宴。
“呵,认输认的这么快?”
楚郁欢饶有兴致的勾了勾她的下颚,耸着肩轻笑。
“你或许可以抱有些许希望,毕竟我可在信上说了,他不来,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秦青,你总不想再死一次吧?”
“疯子。”
秦青倔强的扭过脑袋,眼底没有半分情绪的波动。
比起指望褚帷,她更愿意相信段策衍。
没看到想看到的崩溃大哭,楚郁欢眼底划过一丝躁意。
“无趣,难怪褚帷不喜欢你。”
冷冷收回手,她不再没话找话。
秦青耳边清净下来,反倒乐得自在。
半夜被人绑来此处,说实话,她并没有太大的惊慌。
大抵是死过一次的人,哪怕现在来个人拿刀抵着她的脖子,她都能处变不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光逐渐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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