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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半晌，李新言才开口：“念空师父常说，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也是这个意思吧？”

以前念空教导他的时候，他总是一知半解，无法理解其中缘由，今日却是理解了很多。

“可是，小宝你已经知道错了，我们都是念空师父的学生，但他罚你罚的太重了。”

“若跪在这里的是一个陌生人，你还会觉得罚的重吗？”秦小宝定定看着某个方向，让站在暗处的念空觉得自己已经暴露在她视线之下：“做人不能徇私枉法。”

不管是李新言还是在暗中看着的念空皆是一怔。

念空手中捻着的佛珠拨动得更快，彰显着他心里的不平静。

他总觉得此时是秦琳琅在透过秦小宝的口，将这句话说与他听。

当年阿琳确实是女扮男装进入军营，欺君之罪，他动手在情理之中。

念空垂下眼眸，遮掩住自己眼中的愧疚。

阿琳懂事不会怪他，但是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心里的自责惊涛骇浪，澎湃到念空站立不稳。

他看着仍旧在跟李新言说着话的秦小宝，只觉得这种画面无比的刺眼。

他眸子一暗，转身离开。

回到禅房之中，念空看着立在床头的红缨枪，走过去将其握在手中。

“阿琳，真的是你回到了我的身边吗？”

念空低声道。

他总有这种感觉，阿琳换了个身份，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但他总会下意识的去否定自己的这个想法，他的愧疚让他始终觉得，阿琳在恨他，阿琳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可秦小宝每一次说话，都让念空感觉到，阿琳换了一种方式重新陪在了他身边。

念空坐在床边，双眼看着黑暗之中一个点出神。

另一边，秦小宝一直跪到子时，才回到自己的禅房。

刚准备休息，就见念空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罐走了进来。

“我来给你上药。”

秦小宝不疑有他，直接将裤腿给撩了上去。

膝盖处已经红了一片，她虽然不喊疼，但是此时念空一关心，却莫名觉得委屈起来。

冰凉的药膏抹在膝盖上，引得秦小宝倒吸一口凉气。

念空眸子一暗，低声开口：“以后还敢犯错吗？”

秦小宝摇头：“不会再犯了。”

她看着念空冷硬的侧脸，莫名觉得念空突然变得温柔了很多。

念空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秦小宝的头：“你会，怪我吗？”

“不会，小宝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

念空一怔。

眼前秦小宝与记忆中秦琳琅的样子再次重合。

为何这么听话呢？念空心想，阿琳如此，小宝也是如此。

他真想告诉她，有的时候，其实也可以任性一点。

“小宝想明白了，小宝跟李新言是不一样的，所以你才会对小宝更加严厉，这些小宝都知道的。”

秦小宝一双眼睛亮的出奇，看得念空心脏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疼。

“李新言是富贵人家，而小宝却只是你捡回来的孩子，一无所有，只有更加的努力，才能活下去。”

秦小宝没有说的是，这几日与李新言的接触，她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小孩子都同她一样需要逼迫着自己快快长大才不会被人欺负。

所以她能理解的很多东西，李新言都不明白。

只有像李新言那样无忧无虑的人，才会那样的天真。

第37章

念空眼中溢出心疼之色：“小宝并非一无所有。”

秦小宝的眼神让念空移开目光：“只要小宝愿意，念空永远是小宝的家人。”

秦小宝眼中的光亮更盛了几分：“念空会保护我的，对吗？”

念空心脏狠狠一缩，垂下了眼眸：“对。”

他转而又看向秦小宝，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情绪，只剩下柔和。

“我并不是不允许你下山，但是你要知道，不知道你的去向，我会担心。”

“李新言有侍卫暗中保护他，但是你没有，所以至少要让我知道你的行踪，知道吗？”

秦小宝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更何况，我嘱咐了戒空看着你们，你们偷偷离开，这份责任，最后担在了戒空身上，若我真罚了戒空，你心中如何想？”

“明日我会向戒空道歉请求他的原谅的，”秦小宝保证，语气轻快。

以前念空总是对她很疏远，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念空一直很关心她。

这种开心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日练剑的时候，李新言见秦小宝状态比起之前还要好，不太明白：“小宝你腿不疼吗？”

他以前被唐婉婉罚跪祠堂的时候，就算是有软垫，膝盖也得疼上好久呢。

秦小宝看了一眼坐在凉亭中的念空，有意打趣：“不疼，你要是再偷懒，该疼的人就是你了。”

李新言下意识看向念空，不敢再插科打诨，努力将挥剑的动作做得更加的标准。

念空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无奈地摇了摇头。

院中树木的叶子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过是眨眼间，秦小宝已是十五岁的少女。

几年的练习，让秦小宝身姿挺拔，英姿飒爽。

念空好像永远也不会老一般，端坐在凉亭中，温润如玉，好似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他看着院中的秦小宝，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招一式，已经不比当年的秦琳琅差。

李新言更是一改当初的模样，已成为了京中小姐中意的翩翩少年郎。

“小宝，今日下山吗？”李新言转身看着秦小宝，目光温和。

他现今已经长大，李辞慕开始有意让他接触一些朝中的事情，所以并不在静安寺住了。

而秦小宝自从几年前被念空罚跪过一次之后，便总是待在念空身边基本不下山了，他跟秦小宝相处的时间愈发的少。

难得他今日空闲，便想着叫秦小宝下山逛逛。

秦小宝转头看着念空，念空微微一笑：“去吧，早点回来。”

京城的街道比起几年前更加的繁华，甚至街上的乞丐都少了不少。

秦小宝时不时看一眼街道边的小摊：“我们直接去茶楼听说书先生说故事吧？”

李新言无奈，只好答应。

秦小宝去茶楼不为别的，只为听说书先生说安定侯秦琳琅的故事。

每次下山都要听，从来都不觉得厌烦。

但李新言并没有告诉她，若非客人要求，那个说书先生已经很久不说秦琳琅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若不是刻意提及，秦琳琅，已经成为了历史。

在茶楼一直坐到日头西陲，秦小宝也没有听到别人提及哪怕是秦琳琅的一个名字。

这让她有些沮丧。

她偏头看着旁边的李新言：“所以，大家已经忘了秦将军吗？”

所有人都称秦琳琅为安定侯，只有秦小宝，执拗地叫着秦将军这一名头。

“大家只是将她放在了心里，而非口中。”

第38章

李新言宽慰，可秦小宝还是有些失落：“可我还想听听秦将军的故事，她的故事每每听到，我都会有种受到激励的感觉。”

那种感觉她说不上来，但她并不排斥，甚至很喜欢。

“从小，我就是以秦将军为目标在追逐的，终有一日，我也会在沙场上，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来守护我大楚的每一寸土地。”

李新言抿了抿唇，想劝阻秦小宝，最后却道：“安定侯身死，新帝即位之后，已经废除了女子不得入军营的法令，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若是进入军营，一定大有作为。”

他向来知道秦小宝的志向，也知道她为此做过多少努力。

虽然他很想秦小宝留下，但他知道，不管他如何劝阻，秦小宝都不会听。

“我知道，所以我早就做好了打算，边境有着赵问安，突厥不敢有所动作，但是南边陈国最近却是蠢蠢欲动，陛下举行武举召集军事将领，我一定会拔得头筹，像秦将军当年一样。”

李新言却是皱了眉头：“念空师父会答应吗？”

秦小宝一顿，语气有些怔然：“他会的。”

不想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秦小宝看了看天色tຊ：“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念空该担心了。”

李新言原本想说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口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直将秦小宝送到山脚下，李新言才重新组织好语言，叫住准备上山的秦小宝：“小宝！”

“还有什么事吗？”秦小宝转身看着李新言，总觉得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李新言只感觉现在口干舌燥，心中更是有一种难言的紧张。

压下心中的情绪，他开口，话到嘴边却是生生又转了个弯：“若是有份好姻缘，你会放弃去南边留下来吗？”

秦小宝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从所未有的坚定：“不会。”

李新言只觉得心头酸涩难当，但也只能忍着这种感觉，不死心问：“任何人？”

“任何人。”

李新言眸子一暗，语气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