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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念兮,”裴俭整个人都隐在暗处,硬邦邦打断她的话,“不用告诉我你们之间相处的细节。”
他说,“不要叫我显得太难堪。”
念兮顿了下,轻声说了句“抱歉”。
“镇国公府会不会有事?前世都发生了什么?顾辞每次说起北境和他的父兄,总是成竹在胸,可现在的情形又有些不像。”
她缓声道,“当然,你不想说的话也可以。”
不知是不是对命运的敬畏,哪怕如今京中人人坚信,大景即将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可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怕前世今生的命运轨迹重合,她怕顾辞依旧摆脱不了宿命。
自三月三上巳节曲水池畔相遇,与顾辞相识已有半年多的时间,这些日子她真的很开心。
也做了许多前世的温念兮从来没做过的事。
她学会了骑马,可以在马背上飞驰,她开了茶饮铺子,每日忙碌再难寂寞,她还与顾辞在坐满了观众的瓦舍里忘情亲吻……
她活得很自在。
是顾辞给予的温暖与爱治愈那颗破碎的心,叫枯萎的枝干重新结出花蕾。
无论如何,她都希望顾辞能永远幸福。
念兮不知道那些不安是否是因为关心则乱,所以才急于问一问裴俭,了解更多。
前世的她,就像生活在一个罩子里,满是狭隘与无知。
裴俭望着站在明处的念兮,那张姣好的容颜上显而易见的忧思,他一忍再忍,才叫自己平静道:
“顾家如今好好的,暂时不会有事。”
“至于前世,简单来说是陛下派去的监军太监贪功,镇国公冒进,两位小顾将军轻敌,出关狙击时中伏,十万骑覆没。导致军心不稳,大军退至围赤城,镇国公为护城死战,以身殉国。”
“帝王震怒,将整个镇国公府下狱,亏得朝中老臣求情,顾府人众才得以保全。却被褫夺爵位封号,降为庶人,饱受世人唾骂。”
“顾辞请旨远赴北境,陛下允准,命他永守北境,一世不得回京。”
“顾辞不负顾氏血脉责任,当真成为新一代的北境之王,再未叫北梁铁骑踏入中原半步。”
裴俭顿了顿,“咱们成婚时,有一尊你很喜欢的琉璃玉菩提,便是顾辞的贺礼。”
念兮安静的听完,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才发现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可叹如今顾府煌煌威赫,前世下场竟是那般惨烈。
“能避开的对不对?不是已经刺探回来情报了吗?”
裴俭望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陛下不该在这时叫镇国公回京。”
“不是镇国公自请回京的吗?”念兮心下冰凉,“你是说——”
“天恩难测,镇国公手握三十万兵权。”
裴俭并未隐瞒,肃然道,“所有人只当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而镇国公早已封无可封。再晋升,便要称王了。”
“景朝太傲慢,过分轻视那个为了生存背水一战,勇猛强悍的民族,整个镇国公府,就是这份傲慢所付出的代价。
念兮心下惶惶,几乎要站立不住。裴俭伸手想要扶她,又颓然将手放下。
她在为另一个男人落泪。
却仍旧叫他心痛不已。
“如今情形并不算坏,一切还是未知。北梁野心已被勘破,顾氏经营北境数年,不会轻易出事。”
念兮听着裴俭毫无起伏的冷静声调,心痛前世顾辞的遭遇,有些慌不择言,“你……就不做些什么吗?”
裴俭倏忽抬眸望她,夫妻十载,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怪自己不救顾辞。
“事发太突然,我军兵败如山倒,军心溃散,没有人能力挽狂澜。何况那时的我人微言轻,连在陛下面前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他深深地望着她,一双黑漆的眸子,即便在暗处,也散发着比黑夜更幽深的光,他说:
“念兮,别把我想得那样不堪。”
第84章 念兮早已放下
尽管心口闷痛,鲜血淋漓,裴俭却不肯露出自己的软弱和受伤,“太子昨日已向陛下谏言,请镇国公重返北境。镇国公浸淫官场多年,也在多方活动。顾辞这两日该是忙这些,你……不用担心。”
时代洪流面前,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
念兮知道自己对裴俭过于苛刻了。
她诚心道,“谢谢你。”
可这样简单一句话,却比先前那些更叫人难以忍受,身体被情绪反复折磨,叫他几乎麻木,心却还是会疼,“永远不要为了他谢我。”
几乎是咬牙切齿,他一字一句将话说完,“我做这一切,也没有一丝一毫是为了你。”
她沉默片刻,应了一声,“不早了,你也好回吧。”
说完便准备离开。
“不会有事的。”
望着念兮情绪低迷的模样,裴俭忍不住出声安慰,“别怕。”
明知她来见他是为了顾辞,明知她是在利用他,可他心甘情愿叫她利用,哪怕她说的话里满是刀子,刀尖上也有一点点叫人回味的蜜糖。
至少此刻,他们在一处不是吗?
念兮转身,一双杏眸闪着泪光,满心期冀追问道,“他会平安的,是吗?”
裴俭望着那双闪着晶莹的潋滟美眸,曾经何时,她也是这般期盼地看着他,“下次休沐,你会抽出空陪我的是吗?”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跨越前世今生的距离,面对相同又不同的念兮,回答道:
“是的,你所期盼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
然后,他看到念兮柔柔的笑开,充满幸福的甜蜜。
时空交迭,她们总是信他的。
不同的是,过去的念兮,她会快乐地扑过来,将他抱个满怀。
如今的念兮,只会站在安全的距离上,朝他客气的点头示意。
裴俭对现在的念兮有多少爱而不得,那么他对过去的念兮,便有多心痛愧疚。
这些日子他不断回忆,却发现最后那几年,关于念兮他几乎是一片空白。能够叫他反复回味的,只有最初的时光。
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竟全然无知。
曾经,裴俭一直以为付出的那个人是自己。男子在外打拼,为的便是妻儿能有更锦绣优渥的生活,他一直以为他为的是念兮。
可惜不是。
他其实为的是自己。
而一直付出努力的那个人,是被他忽略的妻子。
裴俭以为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可那日黄昏,风雨如晦,她是那般坚定地要与他和离。
往日灵动妩媚的眼眸沉郁得如同一潭死水,她对他说,“裴俭,我不爱你了。”
他难以置信,慌张又无措,听到宫中召唤,便急急走了,却将她永远遗落在那个雨天,再也回不来。
“对不起。”
裴俭垂下眼,不敢去看那双澄澈美丽的眼眸,低声说道。
念兮愣怔,有些恍惚地看向他,轻声问,“关于什么?”
裴俭摇摇头,语意艰涩,“为过去的你,和我。”
“想告诉那个孤单的念兮,我已体会过孤独寂寥的滋味,感同身受,日日煎熬。”
他说着,从阴影下走出来,到念兮面前站定。冷淡沉静的面容上,眼眶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