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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蓦然想起连蕴曾经卜算过,我和他之间的姻缘。
当时的卦象是,互相克制,却留有一线生机。
成亲以来,我和连蕴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我们偏要逆行天道,要把日子过好,要白头偕老,要儿孙绕膝。
而可此刻,我望着连蕴,不答反问。
“国师大人神机天算,能否算一算,我们的终局会是如何?”
第9章
连蕴指节蓦地一紧,他从不轻易起卦。
但此刻,他还是在神案上摆出了筹策。
随着筹策一根根摆开排布,连蕴的眉心越蹙越紧,动作也变得极缓极慢。
少倾,他额间冷汗密布,怔怔看着卜算的结果:“两爻变,归妹卦……天地不交,有始无终……”
得到这个答案,我反而松了口气。
天命如此,造化弄人,怪不得我要放弃他。
可第一次,连蕴说出了质疑自己的话。
“我可能,是算错了。”
他正要收拢重来,我却伸手拉住了他:“都说一事一占,如今已知结果,也不必再重来了。”
“云渺,卦象……也不能尽信。”
他试图说服我,可声音却没有多少底气。
“这世上多的是人力不可及之事,反正你我相识陌路,国师大人又何须介怀?”
我服下明心丹已经六日。
和连蕴再多的刻骨铭心的爱,也已经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纵使再不舍,再痛苦,我也笑得释然:“国师大人是修行之人,当知晓有缘无分最不能强求。”
连蕴却神情一痛,望着我的眸子深幽难测。
再出声时,他的声音哑到发颤:“云渺,再等我一日,你就会想起我了……到时候,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等小师妹仙逝后,我们便再无隔阂。”
我凝望着连蕴眼中的笃定,唯余苦笑。
我不会再想起你了,连蕴……7
服下明心丹的第七日,恰好是连蕴与叶殊的婚期。
府内锦色遍布,房檐廊角红绸高挂,大摆筵席广邀亲朋,极尽排场。
我身为连蕴的原配发妻,却只能远远站在廊下。
看着连蕴身着喜服金冠束发,亲自将病重的叶殊横抱出别院,托扶着她拜堂行礼。
“一拜天地——”……
悠长地赞礼声,往来的恭贺声。
声声都如刀割在我的心上。
仿佛自虐一般,我想起当初与连蕴成婚时。
他也是这样穿着大红婚服,清冷出尘的俊颜噙着笑,摇曳的红烛下眸中藏着万种缱绻。
“云渺,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我们的大婚曾名动京城,而今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夫妻对拜——”
高呼声拉回思绪。
我撑扶廊柱的指节用力到发白,眼眶湿热着再没了看下去的勇气。
跌得撞撞回到房中时,脑海中反复回想着如今与连蕴仅剩的记忆。
五年前。朝堂之上,连蕴冷清的眸凝望着我:“楚将军,久仰。”
四年前,斜阳夕照下,连蕴牵住我的手:“云渺,待至迟暮之年,我们便隐居山林,做一对闲云野鹤夫妻。”
还有莲池旁落下的第一个吻……
而过了今夜,这些美好的回忆都将消逝。
我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临到这时,才发现是如此难以割舍。
可……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找来纸笔,就着明灭的烛光和府内的喧嚣,一字一句写下与连蕴的和离书。
泪水几次洇开墨迹,涂涂写写,已不成书。
直到最后被如潮的疲倦感淹没,心痛如刀锯时。
我因为明心丹发作而痛昏过去。
万般的不舍与留恋,都在此刻化为不得已的解脱。
昏睡一夜,我被窗外透进来的光刺的睁开了眼。
我下意识看向空荡荡的床边,心口仿佛空缺了一块。
我怔然地摸上眼角,竟有泪痕未干。
可我怎么会哭呢?
我明明是从不掉泪的人。
这份迷茫的无措,到看到桌上那封自己亲笔写下的和离书,才终于有几分了然。
然而,当时断情那份痛楚,我已经无法体会。
窗台喜鹊叫个不停,国师府仍余留着昨日的热闹喜庆。
我没带走任何东西,只将那封和离书留在了案上。
推门离开时,秋风涌动,那张薄纸飘然落地——
“连蕴,你我二人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便当各还本道。”
“前尘皆忘,经年勿想,今以此书,与君相离……”
第10章
另一边。
叶殊闺房。
昨夜连蕴本想如往日一样睡在外间,谁知叶殊一杯合卺酒,竟让他一夜昏睡到现在。
睡意朦胧间,他仿佛听到耳畔有人自得的低语。
“师兄,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和你在一起了。”
“为了能与你厮守,我甚至不惜让自己中剧毒,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师兄……”
说着,那身音越来越近。
一道滚烫的热意贴近手臂时,连蕴猛然惊醒,正对上叶殊来不及收回的贪恋目光。
他何等聪明。
只一瞬便明白过来,刚刚听见的话不是梦。
连蕴浑身血液倒流般的心寒,面色阴冷:“所以叶殊,中了毒命不久矣是你在骗我?”
“我对你的心软怜悯,是你用来欺骗我的手段!?”
叶殊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慌乱,心虚别过视线:“师兄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连蕴眼神一凝,正要逼问。
一个丫鬟倏然冲了进来,慌张地扑跪到他面前通禀。
“国师大人,不好了,夫人她……”
连蕴的心骤然一紧,正要问云渺怎么了,却被叶殊厉声打断:“大呼小叫什么!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什么事都敢来搅扰?”
那丫鬟顿时噤了声,不敢再言语。
连蕴太阳穴猛的跳了跳,已是不耐至极:“住口!”3
接着看向丫鬟:“你说,夫人她怎么了?”
“您去夫人院子看看,便,便知晓了……”
连蕴脸色陡然一变,急忙下榻就要披衣离开,却被叶殊从身后一把揽住。
她泪眼朦胧,看起来楚楚可怜:“师兄!我也是你的夫人。”
“今天才是我们成婚的第二日,你就要狠心离开吗?”
连蕴不堪其烦地蹙起眉,扒开她的手往外走:“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只是看在你命不久矣,顾念着同门情谊,你不要入戏太深。”
叶殊看着他疏离背影,嘶声道:“可是连蕴,我还怀着你的孩子!!”
连蕴走到门边的脚步一顿,回首薄凉地望向她。
“师妹,那日我便掐指算过,你的孩子与我没有亲缘。”
“为了你的清誉,我才没有当即说破。”
他冷冷地看着叶殊:“既然你无事,有些帐,我回来再与你笔笔清算!”
丢下这句话,连蕴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步履匆匆,一路急行到尹云渺的院子中。
环顾一周才发现屋内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那一纸薄薄的和离书。
连蕴弯腰拾了几次,才颤抖着将这纸捻了起来。
只一眼,便让他倏然红了眼眶。
因为上面写着——
自此,尹云渺与连蕴一别两宽。
纸上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