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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是回来看老爷的吗?”
陶衡虑点头。
他回头朝宗妙妙伸出手,“路不好走,我牵你。”
不多时,宗妙妙就体会到了路不好走是什么意思。
他们穿过陶家老宅,竟然来到了一片山林。
这片山林明显是属于陶家的。
陶衡虑牵着宗妙妙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片墓地。
而居中的一块墓碑,上面竟然写着“父陶国圣元帅之墓”。
落款的时间,和宗妙妙父亲去世的时间是同一年,甚至是同一日!
宗妙妙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
她看向陶衡虑:“不可能,陶伯伯不是在休养吗?”
“他怎么会躺在这里?”
“怎会如此?”
陶父怎么会和父亲同一日去世?
她不由得想起那几封信,心中本就萌芽的种子此刻正疯狂窜长。
“妙妙,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陶衡虑没有放过宗妙妙神色的变化。
他理解她的震惊,但这幅表情明显不止震惊,还有对什么东西怀疑的情绪在。
宗妙妙心中有些崩溃。
她对陶衡虑摇了摇头。
上前一步,在陶父面前的蒲团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陶衡虑扶着她起身:“沪系局势复杂,如今我只是勉强站稳沪系司令的脚跟,对于父亲去世一事只能秘不发丧,等我接手了父亲的全部人手,才能宣告此事。”
宗妙妙理解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是她的弟弟在父亲亡故的时候要接手宗家军,宗妙妙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人心是善变的,人性也是流动的。
这些士兵会忠于他们的父亲,却不一定会忠于他们。
甚至会看到他们年幼可欺,而趁机上位。
第28章
但宗妙妙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因为她的弟弟们,更是尸骨无存。
宗妙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接受这件事。
如同从前接受她不能接受的每一件事一样。
祭拜完陶父,陶衡虑便要带着宗妙妙往回走。
可宗妙妙穿着高跟鞋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脚底早已经起了水泡。
现在疼得寸步难行。
她可怜巴巴地望向陶衡虑,陶衡虑无奈地笑了笑了,“娇气鬼。”
下一刻,便在宗妙妙身前弯下身来,宗妙妙笑着趴了上去。
二人穿行在林间。
这是一片梧桐林,参天的梧桐树遮蔽了阳光,保住了林间的阴凉。
陶衡虑的军靴踩在梧桐叶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衡虑哥,陶伯伯也是和我父亲一样战死的吗?”
宗妙妙问他。
“你相信陶伯伯是战死的吗?”陶衡虑反问她。
这一问,宗妙妙不禁心惊。
是啊,她都能发现的事情,陶衡虑怎么会一点头绪都没有呢?
“我希望父亲是战死的,可你这么问了,或许我们都有一样的怀疑。”宗妙妙叹息道。
她这话一出口,陶衡虑便明白,凭借宗妙妙的聪明,或许已经猜到了。
宗妙妙很想问出那句话。
却颤颤巍巍说不出口。
陶衡虑低沉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中:“妙妙,如果不是你在杨家,我早就对他们动手了。”
“可是……你有证据吗?”
没想到他说出来的是这句话,宗妙妙下意识问。
她知道,陶衡虑说的“他们”,是指杨父和杨谨年。
“我再带你去见一个人。”
既然宗妙妙已经知道了,他就没必要再瞒着她这些事情了。
回到陶家老宅,陶衡虑将宗妙妙带进自己的房间。
脱下她的鞋,为她处理了脚上的水泡。
疼自然是疼的,但陶衡虑没有丝毫犹豫,疼痛倒也去得快。
上了药之后,又派管家拿了一双崭新的软底鞋给宗妙妙穿。
整个过程,陶衡虑耐心又细心。
很久很久,宗妙妙都没有被人如此呵护过了。
心中只觉熨帖。
可一想到最初的杨谨年也是这样温柔体贴,心中就不由得有几分纠结。
看来一段失败的婚姻会像是阴影,在每一个被阳光包裹的时候出现,提醒她:你从前也是这样被伤害的,现在不过是换了个人,你又要重蹈覆辙吗?
宗妙妙垂下头,将这个想法挥去。
继而她抬眼看着陶衡虑,一个人能爱你多少个二十年呢?
在这个乱世,又能活多少个二十年呢?
不如,活在当下,随心所欲。
……
陶衡虑见宗妙妙能走动,便牵着她的手,穿行在陶家老宅。
这个房子太古老了,宗妙妙有一种身在清朝的错觉。
那一扇扇垂花门,一道道抄手游廊,像极了她外祖母的娘家。
他们往前穿过了几道大门,进入了一个很深的巷子。
巷子末是一个四合院。
陶衡虑推开门院门,只见一位白发男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们。
他的视线在看水池中的荷花。
听见声音,他滑动着轮椅的滚轮,回了头。
不料,这一回头却吓得宗妙妙抓紧了陶衡虑的手。
第29章
只见那男人极为面熟,可他的一直眼睛是空的,像个黑洞。
脖子上都是烧痕。
“宗小姐,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小姐想来是认不出来我了。”
宗妙妙定下心神,细细看去,心中猛地一沉。
“陈……陈副官,你是陈叔。”
这是陶大帅的陈副官,从前宗妙妙也是常见的。
不想他却成为如今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她一直以为陈副官也去世了。
陈副官神情悲痛:“战场无情,带走了你们的父亲,倒叫我苟活于世。”
陶衡虑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到陈副官身边,为他揉肩膀。
“陈叔,最近如何?”
他寒暄的语气,令陈副官放松了不少。
“衡虑,多亏了你,老宅的人将我照顾得很好。”
陶衡虑不会无缘无故带宗小姐来这里。
这二人的关系,只怕已经不一般了。
也好,从小便看着他们郎才女貌,最后衡虑却只能看着宗小姐嫁给了杨谨年。
老天爷终归还是眷顾陶家的。
“陈叔,妙妙她……也知道了这些事,要劳烦您将战场的事情再与她细说一次了。”
陶衡虑开口道。
陈叔道了声“好”,指着旁边的凳子。
“宗小姐,坐。”
宗妙妙知道这是陈副官,心中的难过是止也止不住。
听了他的话,在她面前坐下。
“沪倪之战中,我是随陶大帅一同去的前线,那一夜,却突然被敌军袭击,我军伤亡惨重。”
“陶大帅命令后撤,可不知为何,背后跑出来了一倪系军阀的人马,给我们来了致命一击。”
“就算这时,我军仍旧保持核心力量,隐蔽于山林中,这一队倪系军阀找了我们一夜,被赶来救援的宗大帅歼灭了。”
“就在我们以为得救的时候,杨家军来了。”
“陶家军和赶来救援的宗大帅都已经在之前和敌军战斗了几回合,士兵们正在休整,却被杨家军率领了二十万大军袭击了。”
宗妙妙摇头:“不可能,杨家军哪里有二十万大军!他们的军队人数总计不过十二万!”
“是啊,还有十万是找倪系借的。”陶衡虑道:tຊ“为了消灭我们的父亲,杨丛屿勾结了倪系军阀。”
这想必是真的,因为她亲眼看到了杨父试图说服她父亲一起消灭陶家军的信笺。
陈叔完好的那只眼睛留下泪来,“宗小姐,你的父亲和陶大帅都是被杨丛屿亲手射杀,他们要我带你的弟妹离开,可杨丛屿一早就抓来了陶二小姐和宗家几位少爷,将他们一一射杀后丢入悬崖。”
“我想去救人,却被手榴弹炸伤,成了这幅样子。”
“对不起……宗小姐,我没能救到他们,真的对不起……”
陈副官被救回来后,日日噩梦。
梦里都是两位大帅死时的情形。
宗妙妙听完这些,微微张嘴,却发不出任何一点声音。
只一双眼睛不停地流泪。
心脏仿佛被巨石压住,叫她喘不过气来。
“妙妙……”陶衡虑把坐着的宗妙妙抱在腰间。
宗妙妙剧烈地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们没有死在敌人的手中……却死在了放心交付背后之人的枪下……”
第30章
一时间,宗妙妙像脱了力一般,陶衡虑扶着她,一双眸子尽是滔天的恨意。
“衡虑……衡虑哥,我要他死,我要他们死!”
宗妙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只能发出气音。
她怎么甘心啊,她竟然嫁给了仇人的儿子。
为仇人的军队提供了那么多军费!
怪不得杨父对他们的离婚答应得那么痛快,想起他最后还在拌作慈父的模样,只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
“我怎么那么蠢!我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宗妙妙哭得撕心裂肺,几乎从椅子上掉落,跪倒在地上。
陈副官不忍看她,默默转头。
“我陪你,我都陪你。我们一起复仇,一起为我们的父亲复仇!”
陶衡虑抚着宗妙妙的背,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不知道过了多久,宗妙妙终于平静下来了。
她跟随陶家的女佣去整理仪容。
院子里只陶衡虑和陈副官。
陈副官看着地上将干未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