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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贵妃低低地叹了一句:“谁让她运道好呢。”
恪嫔抬头,见贵妃面上略有落寞,伸出手去,握住贵妃的手,微微用力:
“冯御女这好运道,如今也该为娘娘所用了。”
贵妃无声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低头垂目的近侍身上:
“确定她怀了身子?”
近侍答道:
“兰泽姑娘说,此事至少有八成准。”
若有旁人在这殿内,听到此话定然会大惊失色——兰泽可是原先的冯才人、如今的冯御女身边的大宫女,从娘家跟着她进宫的,怎么听这话里的意思,竟是贵妃的人不成?
贵妃沉吟了片刻:
“再过几日,就是请平安脉的日子。两个月了,太医也该能把出滑脉来了。跟兰泽说,让她劝说冯御女,于次日请安的时候公布这个喜讯。”
恪嫔微微皱了皱眉,略有不解:
“娘娘,为何不让冯御女瞒住这事?等过了三个月,胎像稳了再说不迟。”
贵妃轻笑一声:
“以她那个脑子,便是有心想瞒,又能瞒过谁去?不说旁人,与她同住一宫的筠贵嫔定能发现端倪。”
恪嫔问:
“娘娘是怕,有人抓住这空子,害了冯御女腹中的孩子?”
贵妃颔首:
“经了这次的事,陛下只怕是厌了她了。
若是没了她肚子里的这个,本宫还要再等多久,才能等来下一个留着冯氏血脉的孩子啊。”
第42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恪嫔的眼神微不可见地闪烁了一下,略作沉吟之后,笑道:
“嫔妾思虑不周,比不得娘娘深谋远虑。冯御女这胎一公布出来,皇后定然会分神看顾,筠贵嫔身为一宫主位也不得不护着她,咱们再暗地里顾着些——”
她站起身,屈膝行了个礼:
“臣妾该提前恭贺娘娘才是,恭贺您膝下将有一子。”
三言两语间,竟是为冯御女腹中的孩子定下了去处。
贵妃神色不变:
“且等着吧,还有大几个月呢。”
···
很快就到了平安脉这一日。
冯御女那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如何喜不自胜暂且不提。
且说钟粹宫里。
裴璎并没有惯用的太医,一向都是随太医院指派。
最近这一个月里,每次来钟粹宫为她诊脉的是一位姓陆的中年太医,已经在太医院供职十余年,颇有资历。
明面上谁都不靠,但是背地里,说不好究竟是谁的人。
“小主脉象强健,并无不妥之处。”
陆太医收回手,神情恭顺。
裴璎点了点头:
“有劳陆太医。”
陆太医忙道“不敢”,又行了一礼,然后低头收拾药箱。
等他收拾完毕,告退出去的时候,不知怎的,正好与要进屋的闻瑟撞个正着。
闻瑟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瓷盒,这么一撞过后,那瓷盒落地摔了个粉碎,瓷盒里的粉末也洒得到处都是。
陆太医自个儿的药箱也落到地上,药箱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陆太医和闻瑟都纷纷请罪。
裴璎面容和善,轻轻摇了摇头:
“无妨。”
两人谢过了裴璎,然后开始低头收拾各自的东西。
陆太医收拾东西的时候,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粉末,他下意识地将手指伸到鼻尖,轻轻一嗅,而后抬头问了一句:
“敢问这位姑娘,这是什么粉末?”
闻瑟道:
“是尚功局送来的溶月香,怎么,可是有不妥之处?”
陆太医略作犹豫,而后摇了摇头:
“并无不妥。”
裴璎将此情此景收入眼中,面上的神色不变,心里却微微叹了口气,这个陆太医,看来是不能为她所用了。
她想要一个信得过的太医,还是得从年轻太医里选人才是。
年轻太医...
裴璎暗自沉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为何会觉得“濯玉”这个名字耳熟。
(大家还记得濯玉吗?皇后千秋节的时候,女主帮了的小舞女)
说起来,这事当真是宫中的一桩美谈。
前世约么一年多以后,京中地龙翻身。
大周皇宫历经十多年才建成,地基坚固、用料精良,诸多的宫廷建筑不说固若金汤,在此次地动中有所损毁的也是屈指可数。
宫外却不一样。
尤其是平民百姓聚居的安仁坊、兴德坊等地,房屋一片片地倒塌,受伤的百姓不计其数。
更要命的是,地动之后没多久,京中就起了时疫。
太医院里德高望重的院判、京中久负盛名的老大夫,面对这时疫的时候,竟统统束手无策。
最后,还是太医院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袁姓年轻太医,拿出了一个方子,终止了京中的这一场大灾。
袁太医立下的功劳太大,皇帝本要赐他一个爵位,却不料,面圣当日,袁太医拒了爵位,愿以自个儿的功劳换陛下赐婚。
赐婚的对象,就是众艺台里一个名叫“濯玉”的小舞女。
濯玉原本也是出生自太医世家,与袁家是通家之好,两人自幼便定了亲事的。
可惜先帝朝时,濯玉家里卷进了耿太妃的案子,一家子男丁尽数被斩,女眷没入掖庭为奴,濯玉进了掖庭之后,就被分到了众艺台里做个舞姬。
若是那等没良心的人家,只怕早就撇清关系,生怕自家受到牵连。
袁太医却不同。
自他入太医院后,便想方设法地对濯玉多加照拂。但是更多的,却也是无能为力。
要知道,这种被没入掖庭的犯官家眷,若非得了天子旨意,谁都不能赦她无罪、放她出宫。
如今袁太医好不容易立下功劳,竟然宁可放弃唾手可得的爵位,也要请求陛下赦免濯玉,赐两人完婚。
这事儿传到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夫人小姐赞他深情。
裴璎想到这一茬,不觉地唇边带了笑意。
当日帮濯玉那一把,只是看她可怜可爱,有几分似家中幼妹罢了。
不曾想,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待陆太医离开,她便吩咐闻笙:
“你去一趟众艺台,就说我想要看歌舞了,传些舞姬过来。”
闻笙略一忖度,就有些明悟,问她:
“名唤‘濯玉’的那个,小主可要见一见?”
裴璎颔首:
“自然。”
闻笙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却又被她叫住。
“等等,还是过些日子吧,我又不想看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濯玉脚上的伤势不轻,只怕如今还未好全。
话音刚落,就听一道男声从外头传来:
“什么不想看了?”
紧接着,就见秦峥进了屋,大步朝她走来。
裴璎起身见过了礼,才道:
“嫔妾说歌舞呢。”
秦峥拉着她坐在一处,自顾自地为她找好了理由:
“怎么?是怕招摇吗?这倒无妨。你想看歌舞,朕让人去众艺台传话就是了。”
“并非如此。”裴璎以手掩唇,娇笑着摇了摇头。
秦峥问她:
“那怎么就不想看了?”
裴璎嗔了他一眼:
“还不是怪陛下。”
“怎么就怪到朕的头上了?”
秦峥一头雾水地挑了挑眉,继而头微微向前,两人额头相抵,语气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调笑:
“你若不说个清楚明白,可要小心朕的惩罚。”
裴璎一边儿娇笑着往后躲,一边儿略带了喘息开口:
“陛下这个做先生的,给嫔妾布置了那么多的功课,嫔妾哪儿还有功夫去看歌舞?”
她越是躲,秦峥就越是要往她身上凑,还故意在她耳边呵气,直到她娇喘连连,不住求饶之后,才道:
“朕这个先生认真负责,倒成了错处?”
裴璎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尚且有些无力:
“嫔妾可没这个意思。”
秦峥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而后笑道:
“也罢,等你读完《孟子》,通过了朕的考教,朕便放你一旬的假,你想看歌舞也罢,想看杂耍也可,全都随你,如何?”
裴璎登时便来了精神,双眼亮晶晶的:
“陛下此话当真?”
秦峥点点头:
“自然。”
裴璎从他怀中起来,拉住他的大手,就要往书桌前走:
“学生有几处不懂,还请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