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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自知失言,不再说话。
“回去吧。”他低声吩咐。
大理寺众人皆随穆凌之离去。
这一日,全京城之人都知道了——
尚书府云氏二小姐戕害姊妹,还抹黑、嫁祸已死亲姐!
翌日。
穆凌之踏出书房时,所有人怔愣在原处。
“爷、爷,您这是……!”管事大着胆子凑上前来,痛惜地看着已是满头华发的男人。
穆凌之恍若无知无觉一般,问道:“夫人什么时候回来?”
管事愕然,他小心翼翼道:“爷,您忘了?夫人已经去了……”
话未落,穆凌之便冷了脸,“夫人还在灵山寺为我祈福,你便这么咒她?”
管事不再发话,穆凌之似幽魂般踏出府门,只听遥遥一句,“去叫夫人回来,就说我想喝她做的琼实果汤。”
可我早已经听不见了。
那院子里的海棠花随风落下,裹挟着我的灵魂沉入地狱。
……
“嘀嗒!”
意识中的水镜化作涟漪消散,我才发现自己早已身在忘川。
灵魂随波而去,渐渐雪解于水中。
魂飞魄散,不外如是……
“血肉凡胎不过是如梦泡影,遗世所留仅只有尘迹污垢……”
谁人对我说道:“令诸所求,必有所得。”
“阿弥陀佛,回去罢。”
瞬间天旋地转,好似一捧冷水兜头朝我泼来!
“啊!”
我惊恐地睁开眼睛,入目却是熟悉的梨花木拔步床。
第12章
手指不自觉收紧,织物柔软的触感将我唤回现实。
低头看去,是一件鸳鸯寝衣。
成亲后,我把这寝衣送给了穆凌之,可是当日便被他剪碎。
它为何又出现在了这里?
我颤抖的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脸,手指一点点往下,最后圈在脖颈处。
这里原本被云绾兰一刀一刀砍断,但我手下触到的却是一下一下的脉搏。
“我死了吗?还是回到了从前?”我茫然自问道。
就在这时,面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一碧裳女子踏步而来。
云绾兰?
看清楚此人的面容,我浑身一颤。
十几年来被云绾兰裹挟的记忆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反应,叫嚣着让我远离她。
可是,云绾兰不是被大理寺押入大牢了吗?
云绾兰面上满是不虞之色,她不高兴地哼了一声:“绾宁姐姐,我知道你爱极了凌之哥哥,可是你别高兴太久。”
继而低声道:“你开口闭口都是规矩,凌之哥哥可是和我说了,他不会喜欢你这样的迂腐女子。”2
熟悉的话语钻入耳中,顾不得刺耳,我一时之间瞪大了眼睛看向云绾兰。
这不是我在和穆凌之的新婚前夕,云绾兰闯入我的房中说的吗?
“绾宁姐姐,我性子直,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别骂我。”
“没有哪个男人只爱美丽的皮囊,大家都喜欢有趣的灵魂。”
云绾兰口中的有趣的灵魂自然指的是自己。
成亲三年,云绾兰用这个“有趣的灵魂”把穆凌之勾走不知道多少次,可我却毫无办法,只能等在穆府,求他能施舍我一眼。
我一时默然,竟分不清记忆里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见我呆愣愣在原地没有反应,云绾兰有些气恼。
她连姐姐也不叫了,“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说不出什么责人的话,却也不想再被云绾兰这样说教下去。
我指着门,冷下语气对她说道:“若是绾兰妹妹来就为了说这些的话,那就出去吧!”
上一次我被气得掉眼泪,便推了云绾兰出去。
我的力气还没有天天在外面乱跑的云绾兰大,按理说云绾兰根本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在第二天夜里,我那新婚的夫君便怒斥我见不得云绾兰好,竟还把她推到地上,简直是枉为人亲!
被我排斥的云绾兰抱着手臂故作小女儿娇态,面上却是不屑:“若我不走呢?”
“那我就叫人把你打出去。”我冷声道:“哪怕再不被重视,我也依旧是云府的大小姐!”
云绾兰一时气短道:“你就不怕我告诉凌之哥哥?”
我面上布满寒霜,“与我何干?”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里仿佛被刀割般疼痛。
穆凌之占了我的心十几年,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更改的事情。
可是我不想再重复与穆凌之成亲后的日子。
当时还不觉得,但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捧上一颗心却被摔得粉碎的痛苦时日,叫我望而却步!
哪怕穆凌之确实对我有爱,但我却没有勇气再去经受那些慢刀割肉的痛苦了……
云绾兰脸涨得通红,跺了下脚,气冲冲摔门离去!
待她走了许久,我才渐渐软下脊梁。
眼圈开始发热、鼻子也涩堵起来,我用手帕捂住嘴,眼泪大滴大滴从落下。
佛祖保佑,让我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13章
哭过之后,我起身便去了父母所在之处。
“爹,娘!你们要为绾兰做主啊!”
云绾兰正在扑在母亲膝下抹眼泪,她哭得梨花带雨,控诉着我对她的恶行,“绾兰不过就是说,姐姐与凌之哥哥在一起的时候让着些他,姐姐就骂绾兰管得太宽……”
我来时,正好听到云绾兰说着抹黑我的话。
母亲无条件维护自己的小女儿,哪怕要抹黑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她心疼道:“绾宁这丫头本来就被夫子教的没了灵气,又怎知你为她着想的好处?”
“绾兰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我不由得勾起一丝嘲讽。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父亲见了我,一声厉喝:“孽女,还不快过来跪下!”
母亲也做出一副威严模样,方才安慰云绾兰时的慈母似乎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一般。
我不紧不慢走到正厅,给父母都福了一礼。
温声细语道:“绾宁给父亲、母亲请安。”
云绾兰一张小脸上挂着泪珠,可是转头看我的样子却盈满了得意。
“不知绾宁犯了什么错处,劳父亲连半句解释都不听,便要绾宁下跪?”我淡淡道。3
我这话说得好听,但直白来说就是在讽刺他不听好赖话。
父亲听出来了我这话里的意思,霎时怒目圆睁,一拍桌子,“云绾宁,你如何与自己的父亲说话的!”
我也不秫他,从前柔顺的腰身此刻站得笔直。
我温声开口:“女儿有哪里说错了吗?”
“从小到大,你们都只听信云绾兰的一面之词,只要她说是错,女儿就没有对的时日。”我微微一笑,但对面三人却都僵了脸面。
我轻声自讽:“若非绾宁与母亲样貌相似,女儿还以为自己是尚书府捡来的丫头呢。”
三人都没有想到一向温驯的我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之间都愣了神。
我并没有继续翻旧账。
顿了顿,待几人缓过神来,我才说出此次来到这里的目的,“正好父亲母亲都在,那绾宁也就直说了。”
“我要与穆公子退亲!”
父亲第一个不同意。
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云绾宁,你以为婚约是什么儿戏吗?说退就退!”
云绾兰听到我要退亲,登时瞪大了眼睛。
但下一秒,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楚楚可怜开口:“绾宁姐姐,你突然就要与凌之哥哥退亲,他知道了该多伤心啊。”
她的话语间无不恶意,“绾宁姐姐如此急切,莫不是还在闺阁便已经与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
云绾兰此话一出,父母亲的神情倏然就变了。
未婚女子私通外男,这可是要浸猪笼的大罪!
此事若是传出去,云府的名声就毁了!
我咬紧牙龈,一时间遍体生寒。
云绾兰在尚书府时就时常说些人人平等自由的话,穆凌之成了亲还拉着他出去,说着什么心中有嫌才要避嫌云云……
我却是没想到,云绾兰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深吸一口气,压下身躯的颤抖,我冷下嗓音对云绾兰道:“这是我与穆公子之间的婚事,还没有你云绾兰说话的份!”
云绾兰不服气,想要争辩,但被母亲按了下去。
母亲面上严肃逼人,“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私会外男?”
我瞧着母亲此刻的模样,只觉讽刺:
在尚书府,所有人都知道我与穆凌之有婚约在身,可云绾兰日日攀附着我的未婚夫,家里没人说上一句!
我狠下了心,冷声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若是你们不叫我退亲,我就把云绾兰从小到大害我的丑事,桩桩件件全都宣扬出去!”
第14章
“你!”
父母睁圆了眼睛,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威胁。
云绾兰蓦地看我,眼中惊诧与恐慌交织。
我讥讽轻笑:“绾兰妹妹不是总说自己不在意外界流言,说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自在随心吗?”
眼睛看着云绾兰,我对她露出了一个端丽如月的微笑,“只要自己没错,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这可是你说的,绾兰。”
云绾兰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看着她憋屈的模样,一时之间只觉得畅快!
云绾兰从小到大做的事情说得好听叫潇洒不羁,说得难听叫恩将仇报!
世人不是傻子,云绾兰若是被抖搂出去,包庇她的父亲母亲也落不到什么好。
“绾兰可是你的亲妹妹!你是做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