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步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封熠的嘴唇上,苍白一片,毫无血色,如果只是请个平安脉,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皇上真的没事吗?”
“骗你做什么?”
封熠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得更近一些,声音倒是低了些:“我的性子你知道,若是病了哪能让你清闲?吃饭都得你喂才好。”
林橙敷衍地扯了下嘴角,目光仍旧落在他嘴唇上,封熠仿若未觉,正打算岔开话题说点别的,窗户外头就扑棱棱一声响,他微微一顿,随即笑容殷勤起来:“林姑娘今天心情怎么样?赏脸做碗面给我吃?”
林橙想起自己昨天早上做的那碗面来,头皮一阵发麻:“我手艺一向不好的。”
“可是先前你还欠我一碗面。”
这说的是生辰那天的事,那天她的确没有下厨,不只是因为封熠被太后戳中痛楚,回乾元宫回晚了,也是因为她当时对这个人太过失望,已经不想再为他做什么了。
“林姑娘?林橙?再为我下一回厨?”
封熠揉揉她的手指,语气催促间带着几分讨好,听得林橙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好吧,那我少做一些,你再吃点别的。”
“好。”
林橙这才起身走了,身后封熠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背上,直到蔡添喜拿着一个小竹筒进来他才收回来。
这是薛京的信,这阵子因为他改变了原本稳扎稳打的计划,朝中横生了很多变故,双方的通信也被迫频繁了起来。
竹筒打开,小小的纸条被递了过来,上头只有短短几句话,却看得封熠目光一冷。
“已出实证,各方异动,多日前数人已离京。”
封熠合上纸条,眉头不自觉拧了起来,临时改变计划会出纰漏这在他意料之中,先前老安王拿着风言风语来试探他的时候他也没放在心上,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但这个数人离京是什么意思?
当年牵扯进林家结党谋逆案中的人,现在想做什么?
他陷入沉思,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越发糟糕起来,廖扶伤犹豫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皇上,您最近需得安心静养,不可劳神多思。”
封熠思绪被打断也没生气,只抬手将纸条搁在灯烛上烧了,眉宇间带了几分漫不经心:“朕有分寸,你下去吧。”
蔡添喜抬脚就要送客,廖扶伤却又不肯动,他一咬牙:“皇上,恕臣直言,您本就有旧伤,心脉较之旁人要弱上许多,大悲加之劳累,会再次损伤心脉,您……”
“啰嗦,”封熠抬手摁了摁心口,“朕都说了有分寸,伤口不是没裂吗?”
廖扶伤一噎,这伤口都愈合那么多年了,怎么会轻易裂开?怎么能拿这种事做衡量标准?
“皇上……”
“下去下去。”
封熠忙不迭挥手,一副被烦的不行的样子,眼见蔡添喜拉拉扯扯,许久都没把人送出去,倒是想起钟白来,那小子虽然有时候话多得聒噪,可撵人这事倒是做得麻利。
也不知道那小子去哪里了,大早上的竟然不见人……
钟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却是仍旧一言不发,抬手对着木桩子就是狠狠几拳,那股狠辣劲看得几个围观的校尉头皮发麻。
“统领,您这是咋了?”
钟白白了他们一眼,粗声粗气道:“你们管得着吗?别瞎打听……不是让你们出去巡视吗?戳在这里干什么?找打?”
校尉们顿时做鸟兽散,心里却很是委屈,这禁军的操练场就在甲板上,现在这个时辰正是操练的时候,可钟白一个人独占了这里,还不讲理地撵人。
可他们见钟白那么凶悍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理论,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钟白倒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鸠占鹊巢,铆足了劲又狠狠锤了木桩子几下,仿佛和眼前这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冷不丁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气不打一处来:“喊什么喊,叫魂啊!”
林橙顿了顿:“这么大火气,钟统领昨天看见什么了?”
钟白这才听出来声音不对,连忙收敛脾气看了过来,脸色也有些讪讪:“是林姑娘啊,对不住,刚才没听出来。”
林橙并不和他计较,倒是很好奇他为什么这样。
“统领吃过早饭了吗?我正要去厨房,一起吧。”
钟白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却也知道林橙这么说只是想听听他昨天晚上都看见了什么而已,便也没拒绝,抓着布巾就跟了上去。
“林姑娘,你不知道那宋家父子俩尤其是那个宋汉文多招人恨,你说他一个养子,事儿怎么那么多?一晚上都在逼逼叨,追问皇上的身份,逼着夫人以后不准再提,还说我们要是再去夫人见都不能见……你说这叫什么道理?他凭什么这么要求夫人?他配吗?越说越气,什么东西,我就没见过这种不要脸的人……”
林橙意识到了什么,猝然打断了他:“夫人答应了?”
钟白一顿,辱骂戛然而止,安静许久之后,他抬手一拳砸在了栏杆上。
林橙就知道了答案,若是宋汉文说了那些话萧懿夫人拒绝了,那钟白只会高兴,唯有对方答应了,他才会如此愤怒。
他气的不是宋汉文,而是萧懿夫人。
第254章一碗面
林橙也跟着沉默下来,心口憋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别告诉皇上。”
钟白苦笑一声:“林姑娘,我又不傻,告诉皇上除了让他难受之外有什么用?皇上不是说了吗,咱们和宋家人后会无期,以后都不见了,我就当是没见过这个人!”
可他心里却已经想好了,等龙船离开扬州,他一定要偷偷回来一趟,非得揍宋汉文一顿不可。
林橙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当他是这样不拘小节的人也有细腻的时候,欣慰的笑了一声。
“我要给皇上做面,统领可要吃一点?”
钟白脸上的愤愤不平一顿,吓着了似的慌忙摆手:“不不不了,姑娘的手艺怎么好便宜我,我随便啃俩馒头就行了,您忙,我先走了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影子,林橙呆了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钟白是吃过她做的面的。
那是她进宫的第一年,封熠生辰钟白来给他祝贺,恰好赶上饭点,封熠就留他用了饭,大方地分了他一小碗寿面。
那一顿饭吃得如何她不知道,但从那之后,钟白就再也没在他生辰那日赶在饭点去寻过封熠。
她先前一直没多想,只以为是不凑巧,眼下看他这反应才意识到好像和自己有关系。
她不自觉抿了下嘴唇,有那么难吃吗?
今天封熠可是主动要吃面的!
虽然她自己也说做得不好,但被别人这么嫌弃她心里还是生出一股微妙的不服气来,她今天就非得好好做这一碗面。
她抬脚匆匆进了厨房,破天荒地喊了御厨过来帮忙,手把手学了和面揉面切面,等卖相极好的面条下了锅她才松了口气,她就不信这次的面还不好吃。
锅里的水很快就开了,林橙忙不迭下手捞面,生怕再煮成面疙瘩,御厨看着她欲言又止。
林橙瞥了他一眼:“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干什么?”
说着话她手下已经很利落地将面条盛了出来,眼瞧着根根分明完整,心里轻轻松了口气。
御厨脸色发苦,小声道:“姑姑,您看这面是不是再煮一会儿?”
林橙拒绝得很干脆:“不用了,母亲说了,水开了就捞出来,这样刚刚好。”
御厨:“……”
林橙的母亲是曾经大名鼎鼎的一品诰命夫人,在京城的命妇圈子里很有名望,传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佳妇。
可御厨今天却好像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夫人她……吃过自己煮的面吗?”
林橙面露奇怪:“母亲只有父亲生辰那日才会下厨,煮的面自然是给父亲吃。”
就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在遇见封熠之后特意为他学了做面,世家贵女的厨艺大都是摆设,可至少在那天该有点不一样。
御厨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姑姑,要不您尝尝这面?”
“不行,本来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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