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颜裴询全文免费最后一章在线阅读 晚颜裴询全文小说完整版
倏地我想起幼时父亲的话。
记忆里,父亲一直都很忙,忙着出门、忙着和人喝酒谈生意,但是只要他一有空就会同我说。
“晚颜,好好跟着嬷嬷学规矩,往后你是要嫁人的。”
“你母亲不在,万不能因为没规矩、不知礼义让人笑话了。”
父亲是爱我的。
但是他告诫我的,一直都是女人一辈子的使命便是结婚生子。
其余的,再没了。
这一路走来,我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隐隐要破土而出了。
我只知道,这是不对了。
女子,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
但那条路是什么?
我看不清也找不到,而且我并不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很快这件事又被我搁置。
但那个冒雪来买糕点的人开始经常来我店里买糕点。
他每天要的都不一样。
今天是桂花糕,明天是栗子糕,后天就是佛手酥。
而且每次来,他都会挑在下午。
渐渐地我们也熟悉了。
他叫恩一,说是城外的鸡鸣寺带发修行的佛子。
没有俗名,只有法名。
出生时就有算命的说,他是菩萨的大弟子转世投胎,生来就是水命容易夭折。
需在庙里修行,否则恐怕难活到成年。
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
倒像是……
像个世家里的风流公子。
第18章
到了傍晚时分,屋外的雪渐渐大了。
天都黑了。
我以为恩一今日不会再来,准备起身收拾东西。
结果他披着沾满雪的狐裘推门而入,虽撑了伞但身上依旧被雪浸湿一片。
最近几日雪下的又大又勤,我劝他隔几天来拿一次。
“外面雪大,等明日雪停了再来取也行。”
我多给他做一些也行。
说话间,我顺便把火盆里的炭火扒的更旺了些,起身给他让了位置。
他站在门口收了伞,又脱下斗篷将雪掸落在门外放在门口的架子上。
他搓着手过来烤火:“今日的雪还不算大,倒也无妨。”
他觑了我一眼,淡淡开口:“倒是你,日日都要用冷水和面,手生了冻疮,一个多月了也不见。”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了一支药膏给我。
我一怔,他倒观察的仔细。
我这冻疮差不多一个多月前才生的,因为每天要碰冷水,还要和面,生了冻疮后就一直好不了。
但看到他递来的药膏,我还是摆了摆手。
“不用,我早就习惯了。”
我摩挲手上的冻疮,忍不住回想先前更严重时的情况。
那是我刚进宫的时候,裴询把我塞进了御膳房。
那时他还只是个小太监,是求了身边的刘公公才为我求得一个御膳房的差事。
我的事很简单,洗菜、择菜。
夏天还好,冬天却要一直泡在冷水里,手上生的全是冻疮,一用力口子就会裂开。
但我不敢叫嚷,更不敢丝毫怠慢。
耽误了主子们吃饭的时间,轻则关去柴房饿一顿,严重了是要挨板子的。
裴询也会偶尔来看我。
每次都悄无声息的,隔着老远清冷的站在不显眼的地方。
有次我在御膳房的灶膛边上,正狼吞虎咽的吃着主子们剩下的饭菜。
一抬头,就看到他站在拐角处,正眸光深沉的看我。
那时我是爱他的。
我一见到他,所有的委屈和疼痛都消失了。
我想开口叫他,可因吃的太急被噎的脸红脖子粗。
他给我倒茶水,又帮我拍后背顺气但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塞给我一个药膏就走了。
他给的药膏很好用,抹上清清凉凉的,手上也不疼、也不痒了。
但我每日仍要摸着冷水洗菜,手好了又烂。
久了我就习惯了,就不再用那药。
连同对他的爱,后来也被我慢慢搁置。
突然手里一紧,恩一不由分说的将药膏塞给我。
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也。”
我知他的好意,但突然想起已故的父母。
我忍不住问他:“我自小就被人说是克星,克父克母,你既是修行之人,帮我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灾星’。”
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
我母亲生产我难产而死,父亲又因病去世,还有后来的裴家。
他们都和我有关吗?
恩一神色复杂:“不过是人们找的借口罢了,每个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们不一样说我活不过成年,但如今我不也好好的?”
我想也是。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又何必将罪责施加于自己?
将自己徒困与囚笼中。
第19章
我不再多想。
给恩一烧了壶热水,给他倒了杯茶,茶是平日里给来买糕点客人解腻的,说不上好,但也不差。
等他身上的湿了的衣衫烤干,看看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来到展台收拾糕点问:“今日还是先前的老三样?”
他坐在凳子上,正在饮我煮的茶。
他抬眸:“再加一样,再来一盒羊角酥。”
“好。”
我仔细把糕点包好,送他离开。
只是他的位置上,还放着刚才的药膏不曾带走。
“姐姐,药……”
云姝胖乎乎的小手拿着药膏给我看。
我笑着多她说:“你们要谢谢刚才的叔叔,往后你们若是再生冻疮就不怕了。”
长风和云姝还小,正是玩闹的年纪。
下雪了,时不时就跑到门外玩雪,手也经常生冻疮。
我先前都是用辣椒煮了水给他们泡洗,虽有用但是好的也慢。
现在倒可以好得快些。
……
雪一连下了半月。
好不容易雪停了,长风立马就带着云姝跑了出去,两tຊ人嚷嚷着要打雪仗。
看着两人欢快的背影,我没阻拦。
小孩子坐不住,在家憋了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每天都在问我。
“宋姐姐,什么时候雪停啊?”
天气的事谁说的准?
每次我都只能安慰他们:“再等等,说不定明天雪就停了。”
只是等他们回来时,长风少有的不稳重。
风风火火的跑进屋子里:“宋姐姐,出大事了!”
我诧异。
往日里,长风跟个小大人似的。
唯有和云姝在一块时,像个孩子般同她玩闹,今日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朝他身后看去,云姝也好好地跟在身后。
长风喝了口说才说:“京城变天了,九千岁出事了!”
我心里一惊,拿糕点的手僵了一瞬。
裴询出事了?
他好端端地怎么出事了?
我将新做好的糕点放在展台上,才在他面前坐下来问。
“好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姝也进了门,伸着手要让我抱,我将她抱在怀里等着长风说话。
他警惕的朝门外看了一眼,又压低声音:“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刚刚听人说京城变了天,先前的九千岁不知犯了何事,已经被换了下来,如今是死是活还不知。”
我问:“九千岁下落不明?”
长风点头:“嗯。”
一时间,我心里五味杂陈。
说到底我同裴询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年,他和我早已是亲人般。
他出了事,我不可能不担心。
朝堂多诡谲,他又身居高位,身后恐怕自然有不少人盯着。
现在出事,恐怕是生死难料。
不由得,我又想起当年裴老爷出事。
裴询回来后,被人抓去监牢里审问,为的就是逼迫他认了自己的身份。
朝堂上的人为了让他伏法认罪,对他用了不少酷刑。
他都咬死不认。
被丢出来时,他惨白着一张脸,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还干裂的出血,整个人都半死不活的。
甚至有一瞬间,我以为他死了。
我用了裴夫人给的钱,有把自己身上贵重的东西典当了。
换来的钱全都给他买了药。
我日夜衣不解带的照顾,唯恐他死了。
后来他醒了,但整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问我:“晚颜,你说为什么?”
我知道他的意思。
为什么裴老爷为人清廉正直,最后却落得一家人被抄斩。
我那时候答不上来,只哭着求他——
“阿询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第20章
“裴伯伯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若是再出事了,恐怕九泉之下他们都不能瞑目。”
死,是一件很容易得事情。
但有时活着却很难。
裴询的身体还未养好,我的苦难也来了。
裴家的亲戚没了依仗,他们把怒火全都发在我身上。
因为我是扫把星,克死了爹娘,又克死了裴老爷和裴夫人,现在还要克死裴询,他们要拉我去家族的祠堂祭天。
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因为裴询也不见了。
我没依仗,又无处可去,只能在雨夜离逃到裴老爷的墓前赎罪。
那时候裴询又出现了。
他撑了一把大伞,在我头顶说:“别哭,我带你入宫。”
在那个雨夜里,他牵着我进了那深宫。
我才知,他消失的日子里不知通过何种手段,竟是进了宫里做太监。
我哭了很久。
为裴家哭,也为他哭。
现在,裴询又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甚至最坏的可能,他已经……
我不敢想。
虽不再爱裴询,可那些往日的情分终究还在。
第二日我去了鸡鸣寺为他祈福。
我跪在佛前,在心里默念:“裴家当初已经是很悲惨的事,现在只剩下裴询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