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也不打算停靠或者接见当地官员,只遣了几个做实事的六部官员先龙船一步去民间走访,暗中查探民生如何,可有官员中饱私囊,尸位素餐。
许是时间太短,官员们没能查出来什么;也或者当地官吏的确清廉,无处可指责,总之带回来的是个好消息,并没有查出什么贪官污吏来,只是今年夏天津海闹了一回旱灾,秋日的收成比往年都要少,秦暻略一思索便免了这一季的赋税。
旨意传出去的时候,龙船刚好经过津海处的运河,沿途百姓纷纷跪拜谢恩,人群乌压压的,个个脸上都是感激。
旁人看见这样的场景多少都是要心潮澎湃的,权势的野心也大都来自于此,就连秦暻这已经坐在龙椅上的人心里都生了波澜,只是如同风吹湖面,涟漪轻而浅,眨眼的功夫就散了。
只是他仍旧靠在窗前,静静看着外头的情形。
不止宫里的人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他也是鲜少离开那座宫城的,如今想来,当年在容家读书的时候竟是最自在的日子。
“皇上该喝药了。”
容婳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浓稠的药汁,可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补汤,他亏的是元气,自然要进补。
秦暻不大想喝,总觉得每喝一次就是被人嘲笑一次自己虚,故而听见容婳的话,他下意识就找了个话题岔了过去:“你来看,这津海的风光与京城不同。”
容婳抬手碰了下药碗,还有些烫,便随手搁在了桌子上,凑到窗边和秦暻一起看外头的景致,只是人山人海的,并没能看出来什么旁的东西。
“虽不比京城富贵,倒也是一片繁华。”
“你可喜欢这里?我们沿路多瞧瞧,等以后老了,就寻一处最喜欢的地方来隐居。”
容婳只当他是随口说来哄人开心的,并不打算接茬,她如今和秦暻之间隔着天堑,即便不提他们以前的恩怨纠缠,日后能陪在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可她不开口,秦暻却不依不饶:“怎么不说话?不喜欢吗?”
容婳有些无奈,秦暻这是非要自己编个瞎话来哄他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秦暻眼底都是认真,仿佛那话他不是随口一说,而是深思熟虑过的。
思绪忽然就凝滞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容婳产生了一种秦暻的未来里都是自己的错觉。
她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指尖轻轻抠住了窗棱:“是不大喜欢,离京城太近了,再往南看看吧。”
秦暻也不强求:“那就再看看,多远都不妨事。”
反正他离京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容家无辜的“证据”很快就被查出来,他远在外地,消息一来一往间自然会传得满天飞,到时候即便朝臣以孝道压制,阻拦他为容家翻案,也会顾及民意做出退步。
虽然这般作为会让他背上不孝的名头,但他并不在乎,大不了去皇陵前跪两天,容婳能阖家团圆就好。
但是——
他将容婳圈进怀里,用力蹭了下她的发顶,心里默念了一句,等容家人都回来,你不要只看见他们,好不好?
容婳被他蹭得发髻都乱了,不得不轻轻推了他一下,她并没有察觉到秦暻的想法,倒是因为刚才的话题想起来另一茬:“出了津海就是青州,兰陵就在青州吧?”
“嗯,但兰陵离着姑苏更近,我们在彭城休整两日,从那里出发,骑马一日就能往返兰陵。”
这是已经做好了打算,容婳也就不多言,挣扎着要走,秦暻却死皮赖脸的不肯松手,容婳有些无奈:“我还有很多杂事要处理。”
“让蔡添喜去。”
“女眷的事他如何理得清?”
秦暻叹了口气,再不情愿也还是松了手,容婳却又没走,走到桌边将药碗端了过来。
秦暻眼神躲闪:“搁着吧,晾一晾再喝。”
容婳也不说话,只端着碗看着他,秦暻倔强了一小会儿还是扛不住了:“我觉得我已经……”
“喝。”
“……”
喝就喝,凶什么凶。
第232章再遇相似之人
半月后,船在彭城停靠,因为先前下过旨不准铺张浪费,所以刺史只将驿馆所在的长街全部封锁,供秦暻与同行官员居住。
引圣驾往住处去的时候,郡守额头一直在冒汗,先前他就劝过刺史不要如此实在,虽说皇帝的确是下过旨,可想也知道那只是为了博个好名声。
这位天子虽说是宫外长大的,可那是世家啊,世家什么德行?那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紧挨着他们彭城的兰陵萧家就是最好的例子,一家子都金尊玉贵。
这样的人到了他们的地方却要住这样的破屋子,怕不是以后他们整个姑苏官场都要被穿小鞋了。
眼看着秦暻自銮驾上下来,郡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不能直视皇帝的规矩,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神情变化。
只见秦暻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周围一眼,而后语气极淡地开了口:“这里是谁安排的?”
郡守一听这语气心里就是一咯噔,下意识想跪地请罪,刺史毫无所觉:“是臣。”
秦暻打量他一眼,和折子上的人对上了号:“你就是秦仓满。”
“正是。”
“你就给朕住这种地方?”
郡守被这句话问得腿彻底软了,拉着秦仓满就要跪地请罪,然而秦仓满却纹丝不动:“臣所有安排都是奉旨行事,因地制宜,厉行节俭。”
皇帝又看了过来,眼神怎么看怎么不满,郡守伏在地上欲哭无泪,摊上这么个不知变通的上封,他的官途啊……
“不错,”秦暻的话锋却忽然变了,目光肉眼可见地平和了下来,“此番南巡是为查看河防,敦促官场,不是来游玩行乐的,你做得很好。”
他提高音调看向身后跟着的朝臣:“众卿务必谨记。”
朝臣们纷纷应声。
郡守却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世家出身的皇帝,竟然还真的如此节俭?莫不是天上下红雨了吧?
秦仓满黑黢黢的脸上却笑开了:“臣不敢当,都是分内事,您请进。”
秦暻抬脚进了驿馆,等瞧见里头也没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之后,秦暻的脸色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这一路上停了三次,一次是在沧州,那里有先皇兴建的行宫,没什么好提的;一次是在临清,当地知府逼迫当地富商腾了住宅出来,这也尚且能忍;可在滕州的那次却属实过分,一座崭新的宅子却硬说是荒宅修缮的,里头的用具更是无一不精致。
那样一座宅子,也不知道要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能盖出来。
他当即贬了滕州知府的官,留了人清查滕州官场,又免了当地三年赋税,这才稍微平息了心里的怒火,却到底留了一根刺。
此时瞧见一个真的在正正经经做事的人,他心情才算愉悦起来,在询问当地政务民生时,秦仓满更是对答如流,这让秦暻越发高兴,破天荒留了一个地方官用膳。
膳后也不消停,非要让容婳梳妆打扮,陪他去出去走走。
此次因为龙船停靠在彭城,不少人特意赶来瞻仰圣颜,比之以往要热闹很多,郡守抓住机会开了夜市,虽然已经到了亥时,外头却仍旧人声鼎沸。
这样的热闹,秦暻很想和容婳一起掺和一下。
他心里也还存着个疙瘩,他倒要看看,自己这次不提容家,容婳还会不会跟他出去。
好在容婳十分配合,不止没有拒绝,还十分痛快地换了衣裳,秦暻心里那倒了很久的醋坛子总算被扶了起来,封好了口。
只是——
“你就只带了这几件衣裳吗?”
他翻着容婳的包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容婳带的全是方便行动的窄袖宫装,虽说不至于能被人一眼看出来像个丫头,可他的衣裳却都是繁复华丽的,两人这副样子出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夫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你再找找别的。”
容婳很是无奈:“就这些了。”
秦暻不死心,环视房间想找一找容婳的行李,却发现她竟然只带了这么一个包袱,一走几个月,只带这么点东西……
他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声,因为秦仓满而生出来的好心情突兀地散了,他看着容婳沉默了下去,如同当初问不出口为什么让秀秀回去一样,他现在也问不出口她为什么只带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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