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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戛然而止，九公主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世子，你们真的不会毁约吧？”
“经过大牢一事，我有些不敢信你，还有那位七皇子……他那个人真的会信守承诺么？”
裴景渊撑着油纸伞，与九公主并排而立，看似与她在说悄悄话：“他不敢。”
少年郎君侧颜带着温和的笑意，然语气却随意冷淡，并不是很从心。
九公主默默地拢紧自己的衣裳，也不敢质问那位喜怒无常的七皇子为何不敢。
“这样的雨天，我五皇兄一向爱干净，许是不会出来的……不若我们回去吧？”
裴景渊惊奇道：“他如今是个逃犯，难道还要挑干净的时日出门？”他浑然不在意的笑了一声，随意道，“正是要乱要慌的时候，他才最是容易有动手的时候，因为他无什么人手，无什么权势了。”
听出裴景渊语气之中的嘲讽，九公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望去。
她见四周的侍卫因突如其来的大雨而被冲散，四处散去别的地方躲雨，并未聚在一处。
二人周围清清冷冷的，左侧躲着几个百姓，正努力与他们二人拉开距离。
右侧则是站着几个随他们一道躲雨的侍卫们，其中亦有松青在内。
九公主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不由得紧张道：“你、你们安排的不会是今日吧？”
“我们安排是我们安排，然他愿意上钩又是另一回事，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裴景渊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旋即抬头看去，却什么人都未曾发现。
他微微蹙了蹙眉头，随口答复九公主：“他挑哪一日动手，那便是安排的哪一日。”
双儿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猛然打翻茶盏，蹲在窗下的李书瑶：“六小姐？！”
她迅速站了起来，便要往她那边走去：“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捂一捂就好了。”李书瑶垂着眼睛，立刻便寻出了借口。
她怔怔然的盯着地面：“双儿姐姐快些看看……账簿有没有被茶水打湿，湿了便麻烦了。”
“……这些东西有什么打紧的。”双儿已经走到她身边，抚着她的脊背。
她左右看了一眼，便要将她扶起来：“你等一等我，我这就去寻个大夫来给你瞧瞧。”
“……不必的！”李书瑶快速拉住她的手臂，掩饰般笑笑，“我……我有些饿了，有白粥么？”
“我这就去瞧瞧，你在这里不要乱走，我马上就回来。”双儿自责的扶起她，便急匆匆下楼。
李书瑶仍旧垂着眼眸，没有勇气再去看楼下光景。
是雪夜她险些孤身赴死时得救，还是悬崖之边险境求生，亦或者是山崖之中几日相处。
她闭上眼睛，趴在桌上，将脑袋深深地埋入自己的臂弯之中，肩膀轻微的抖动。
是她动心太晚，明白的……亦太晚。
第四百三二章：离去
双儿急匆匆的端着热粥回到楼上，面上的担忧之色不加掩饰。
她见李书瑶比她离开之前要好上许多，还会对她温和而笑，这才微微安心。
“是刚刚做好的热粥，你先吃一些，是我太疏忽了，该好好瞧着你吃饭的。”
双儿一边将饭菜从端盘之中拿出来，一边同她絮絮叨叨说话。
“等你用完饭，再歇息会儿，我便要送你回去好好休息的，你须得休养一番。”
瞥了一眼外头的大雨，双儿匆匆的收回视线，这才重新落座。
她叹着气，语气自责：“怎么能听你说没事，便真的觉得没事了呢……肯定有事。”
“你昏睡了那么几年，一路上又这般奔波，定然要多多休息才好。”
双儿柔声言语，李书瑶静静的听着她说话，余光重新落在楼下。
屋檐之下避雨的少年少女还不曾离去，仍旧并肩立在檐下，撑着同一把油纸伞。
裴景渊不知晓说了些什么，面带笑意神采飞扬，微微将伞向她那头偏移而去。
雨水溅落在脚边，少年郎君蓝色的衣摆溅上了泥巴印子，然他都半点不在意。
九公主柔柔笑了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垂眸掩去眼底笑意。
呼吸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沉重，李书瑶避开视线，手中勺子不安的搅动着白粥。
好半晌，李书瑶才低声询问：“双儿姐姐，你与孟大哥……你们预备何时成婚？”
“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双儿的絮叨被她的问话截断，语气不由自主的磕巴起来。
她侧开视线，手指卷着自己垂在胸前的长发：“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了呀……”
清秀标致的姑娘故作平静的看着风景，然耳垂微微泛红，眼睛不自觉的眨动频繁。
李书瑶压下心底的失落，抿唇柔柔笑了一声：“可你们，不是都已经解开误会了么。”
“他当初那般对你，是因为怕他没有出路，连累了你，却又在暗中散尽钱财护着你……你也训斥过他了，又互相陪伴了两年了，难道还不打算成婚，请我们喝你们两人的喜酒么？”
双儿有些不好意思：“现下这样的时候，这些事情倒是也不算得着急。”
“原本孟大哥想着，登科后便要来我家下聘，可你与小郡主都不在京中。”
谈起往事，双儿也敛去羞涩，柔声道：“我想等你们回来，再成亲的。”
“现下反贼还未处置，朝中多事端，孟大哥也十分忙碌，婚事自然也要往后推一推。”
李书瑶轻轻地点了点头，又听得双儿忽而叹了口气，语气转而不安惆怅。
她道：“孟大哥往日多亏齐王举荐，这才有了机会科举，可如今齐王谋逆，孟大哥成了主审他的人……我原很是担心孟大哥，又听说齐王已经被世子处死，心底倒是偷偷地松了口气。”
“可孟大哥总是一副不担心的模样，我便也觉得……孟大哥与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双儿掩饰一般笑了笑：“我听闻状元郎都是要与公主结亲的，我害怕耽误孟大哥。”
她瞧见李书瑶蹙起眉头，又连忙补充道：“你莫要误会，不是孟大哥与我说了些什么，孟大哥待我十分好，只是我……他如今是朝中新贵，又读书多，可我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知晓。”
“公主往日也偷偷地与我说，若是孟大哥辜负我，她便帮着我责罚孟大哥。”
“……孟大哥很好，真的很好，但我如今觉得，我似乎是不值得孟大哥。”
双儿微微俯于桌面，手肘撑在桌面，单手撑着自己的脸颊，侧头望向窗外。
姑娘漆黑的长发由臂弯处弯曲，因为她的动作而软软的垂落在桌子上。
李书瑶仍旧蹙着眉头，却语气坚定：“不是这样的，双儿姐姐。”
“你与云窈说你相信你的孟大哥，但若是他为了公主抛弃了你，那便不是你信任的孟大哥了。”
“旁人说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里，身份并非——”
话语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李书瑶怔怔然的消了接下去要说的话，有些无法继续说话。
身份并非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而是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
纵然她现下明了自己对于裴世子的心迹又如何，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够做。
裴世子曾经是她的嫡姐所倾慕之人，甚至险些定亲。
而现在裴世子眼中的人是西越的九公主，贵为金枝玉叶，才是良配。
裴景渊曾在生死存亡，危难之际救过她，云窈又是她的挚友。
如今裴景渊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她决计不能做出什么对不起裴景渊，对不起云窈的事情。
退一步来说，即便是往日盛名尚在，封号未夺的李府。
她只是一个全然不受宠的庶女，与贵为世子的裴景渊全然不可能相配。
更加不要谈今日的李府光景了。
双儿正听着李书瑶说话，见她突然沉默不语，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她：“六小姐？”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双儿的眸子染上担忧，便要起身看她，“我们去医馆瞧瞧。”
李书瑶回过神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想了些什么东西——
是她过于痴心妄想，想太多，思太多，却也顾虑太多。
“……我没事的。”李书瑶伸手搭在双儿的手臂上，朝着她微微摇了摇头。
双儿见她脸色有些苍白，眸底是掩不住的担忧：“可你瞧着不是十分好的样子……”
“许是累着了吧。”李书瑶随口寻了个借口，拍了拍她的手臂。
她不再去看楼下的状况，只是起身道：“我想回去睡会儿，双儿姐姐不必送我。”
“马车就在后门呢，我直接上马车，不会被雨淋湿的，你别担心。”
李书瑶指了指桌面，柔声道：“账目我都整理好了，你瞧一瞧怎么分。”
双儿担忧的望着李书瑶离去的背影，半是叹息半是担忧的收拾着桌上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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