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荞(千山锈色)小说免费在线阅读_孙荞全本免费小说阅读(千山锈色)

2024-04-14 13:21:25 来源:挑藏网 点击:

或者以金珠宝玉交换,或者以物易物。他们的货箱里总是装满了东西,时常更换,只有最有价值的,他们会珍重地保存在货箱深处,带回中原,交换更多的钱。

  青劳阿妈年幼时,在寨子外头遇见过一个阿家。阿家向她问路,她害怕生人,转身就跑。没跑多远被石头绊倒,是这个阿家温柔地把她扶起来,处理了伤口。阿家把受伤的她装在背后空空的货箱里,往寨子的反方向走去,一路给她哼唱寨子里的歌谣。但她在窄小的货箱里坐得不舒服,哭个不停,,阿家回头塞给她一些甜滋滋的果脯。

  那时阿家正跨越一条小溪,身后却忽然传来犬吠:是她从小养的两条黑狗追了上来。黑狗十分凶恶,如追猎一般前后协同,拦住阿家的去路。阿家腰上有一把很长的刀,她看见阿家抽出银亮的刀子,顿时怕得尖声大哭。哭声在丛林中回荡,黑狗愈发凶恶,亮出獠牙就要朝阿家扑过来。

  阿家终于还是放下了她,挥挥手,笑着让她回家。她带着狗儿和果脯回家,不利索地跟阿妈和阿爸复述一切。她跟阿妈展示膝盖上的伤口,想博得一些亲昵的爱怜,不料阿妈脸色青白,竟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她疼得大哭的时候,阿爸提着锄头冲出了家门。

  整个寨子的人都动起来了。男人女人们纷纷抓起务农工具和简单的武器,在寨子周围寻找阿家的踪迹,老人家则负责提醒家中孩儿,不要跟阿家走。青劳阿妈记不得这场骚乱持续了多久,但记得阿妈夺下她手中一口没吃的果脯丢在屋外,晚上她没听到狗儿的声音,探头时看见,吃掉果脯的两条黑狗,睡得像死去一般。

  琅玉转述完,江雨洮脱口而出:“拍花子。”

  琅玉:“什么?”

  江雨洮:“专门诱拐小孩儿和女人,卖到别处的那种人。看来在你们南疆,阿家是专门以卖小孩儿为业。”

  琅玉更正:“是红尾阿家。”她站起来背对江雨洮,装作背后背负重物一样微微佝偻,左手在身后摆动,“红尾阿家和寻常阿家不一样,他们的货箱下面,会系着一条红色的东西。”

  青劳阿妈拿出一根绳结。这是江雨洮和琅玉分别时,为了让琅玉记住“池州信结”,而专门教她打的绳结样式。琅玉在青劳阿妈眼前打好绳结,老妪连连点头。

  红色绳结血一样鲜艳。它悬挂在阿家的货箱背后,仿佛一根红色的、野兽的尾巴。

  “红尾阿家”是南疆孩子们许多噩梦的起源。谁也说不清关于红尾阿家的传说何年何月开始演绎,但在长辈的故事中,“红尾阿家”是赤面青牙的怪物,踩着黑色的浓云出现,所到之处蝗蛇遍地,百草枯萎,天地昏暗。红尾阿家最喜欢年幼的孩子们,他会撕下小孩儿的手脚,细细吮干他们的肉和血。传说在南疆某处,被三百三十三座高山、三百三十三道深谷包围的地方,堆满了孩子们苍白的骨头。红尾阿家昼夜睁大眼睛,坐在这座骨头山的顶端。他的眼珠化成黑色的鸟儿,耳朵化成穿山过岭的风,他无时无刻都在寻找不听话的、喜欢到处乱跑的、夜了也不肯回家的孩子。

  在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青劳阿妈发出了响亮的鼾声。琅玉搀扶她躺下,江雨洮看见她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巨大的虎皮。

  “阿家。”琅玉指着虎皮说。

  江雨洮:“什么?”

  “阿家,在我们的话里,是‘老虎’的意思。”琅玉说,“红尾阿家,就是红色尾巴的老虎。跑得最快、牙齿最尖、最无法驯服的野兽。”

  离开寨子时,夜星缀满了苍穹。

  江雨洮跟着琅玉回金月楼,他心里有一个古怪的念头,萦绕不去。

  琅玉刚刚假装成红尾阿家,说自己背后的货箱里装着小孩儿,这一幕让江雨洮想起一件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情:小寒的外公,那位深居在雾隐山脉之中的“请神人”,他处理那些“山神后裔”时,也是将婴孩装入身后的货箱,往深山走去。

  他如何处理?他是把他们放在森林里、溪水里,还是交到了某些人手上?

  江雨洮不应该想起这些的。但他和孙荞、缪盈离开池州的时候,小寒独自站在城门口,目送他们离开。江雨洮已经走出很远了,回头时瘦削的少女还在路边呆呆地凝望。

  她的病还没有好。她的病也许永远都不会好。她的母亲,那位被称为“雾隐山神”却又被山民们痛恨和嫌弃的女人,小寒继承了她强悍的力量。是她的病让她拥有超乎常人的力气吗?那些出生时怪模怪样的“山神后裔”,那些被装入请神人身后货箱的婴儿,他们也都拥有小寒这样奇特的力气吗?

  江雨洮的想象一发不可收拾。为什么会不断地诞生这么多奇怪的婴孩?为什么请神人在发现自己孩子也长得不寻常时,他选择的不是治疗,而是带着家人隐遁深山?他想躲开的,只是憎恨他们的山民吗?

  他想得太专注,几乎撞在树上,幸好被琅玉紧紧拉住。江雨洮顾不得说笑,连琅玉嘲笑他再撞上树则漂亮脸面不保,他也一点儿没听进去。

  “青劳阿妈看到的货郎,肯定不是孙荞想找的货郎,年纪不一样。”他说,“而且依你们的说法,‘红尾阿家’已经在南疆活动了很多年,远远超出你我年纪。他们一直把tຊ南疆的小孩儿卖到别处去吗?”

  “没有什么别处,就是你们中原。”琅玉说。

  连缪盈也曾质疑过,为什么琅玉听到江雨洮“在南疆打听货郎”的提议后,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江雨洮认为琅玉是被自己说服,实则琅玉在听到那位“货郎”的描述之后,立刻想到了家乡传说中的“红尾阿家”。

  每一个南疆孩子都做过红尾阿家的噩梦,琅玉也不例外。但在她成长的岁月中,“红尾阿家”几乎不在南疆出现了。与这个变化同时出现的,是南疆与中原地区关系缓和,两地的经商来往、寻常通行逐渐顺畅,相互沟通信息也不再艰难。甚至有不少南方的江湖帮派招收了南疆弟子,南疆本土的帮派也与中原江湖有了越来越多的来往,就如金月楼在这十几年间成为闻名中原江湖的异族门派。

  “红尾阿家”就此消失了。

  江雨洮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原本以为琅玉只会打打杀杀,但这夜他彻底改变了观念,甚至有些钦佩:“那些被红尾阿家带走的小孩,都被卖到了中原?”

  “是的,我能肯定。”琅玉说,“这是我师父,也就是我姐夫阮玉调查出来的结果。”

  江雨洮忽然停下脚步。他从阮玉断肢上剥下来的那枚黄玉,至今仍贴身带着。

  “但金月楼的密库,我打不开。那枚黄玉戒指是唯一的门钥匙。”琅玉对江雨洮勾勾手指。

  江雨洮:“……原来你从沉青谷一路追杀我到池州,是为了戒指?!”

  琅玉:“要不然呢?我当时不知道你们究竟什么身份,是不是跟沉青谷那些混账东西黑吃黑打起来,我当然要谨慎。若你知道我在追的是黄玉戒指,你必然会狮子大开口。”

  琅玉此时一点儿也不像沉青谷里那个莽撞又死脑筋的南疆女子了。她操着一口非常流利的中原官话,侃侃而谈。江雨洮狠狠一拍额头:他认识阮玉,阮玉本身就是一个常常跟中原门派